不過，自打他們來了，老瞎子是一條魚都沒釣到。
林羽挨着老瞎子坐下，又好奇的向褚夜詢問：“聖人的壽限是多少歲？”
“三百歲。”
“這麼說，老瞎子三百歲的大限快到了？”林羽恍然大悟道。
褚夜微微頷首：“再有十多天就到了，最多再過幾天，他就會迎來天人五衰，一生的修爲將快速潰散，最後燈枯油盡而死。”
褚夜說得很平淡，臉上絲毫看不到哀傷惋惜之色。
對於活了無盡歲月的他來說，他生命中有過太多的過客。
無論是現在的老瞎子，還是未來的林羽，都只是他生命中的過客。
他早已見慣了生死離別，幾乎已經麻木。
這樣麼？
聖人，終究也還是無法抵禦歲月的侵蝕啊！
不過，三百年的時光，已經算是極其漫長了。
老瞎子沒有大限將至的恐懼，褚夜也沒有又失去一個朋友的哀傷，他們都很坦然的接受這一切，心中早已將這些東西看淡。
而魚伯，也同樣如此。
林羽也收起心中的惋惜之色，輕輕的碰了碰老瞎子：“我要問你跟衢清到底是什麼關係，你肯定會罵我吧？”
老瞎子還沒說話，褚夜已經撫掌大笑起來：“你問不問他，他要罵你還是會罵！”
“額……”
林羽微微一窒。
好像……還真是這樣的！
老瞎子罵人可不管你有沒有得罪他。
只看他想不想罵你！
亦或是，只要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就沒有幾句不是罵人的話。
一念及此，林羽也沒了顧忌，好奇的向老瞎子詢問起他跟衢清的關係。
然而，只從老瞎子那裏得到一句“關你屁事”。
看着林羽那副喫癟的模樣，褚夜不由搖頭笑道：“衢清是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
“哦？”林羽心中好奇，“反正魚伯做好魚也好需要一段時間，要不，你給我說說他跟衢清之間的事？”
說話間，林羽又留意着老瞎子的神色。
老瞎子沒有阻止，也沒有罵褚夜，只是默默的拿起魚竿走去一邊。
“他這是不想我們聊他的過往？”林羽擡眼向褚夜詢問。
“沒什麼想不想的，他只是懶得聽而已。”褚夜搖頭一笑，“活到他這個年紀，而且大限馬上就要到了，你覺得還能有什麼往事放不下嗎？他若沒放下，又豈會入聖？”
“這……”林羽訝然失笑，“這倒也是。”
褚夜微微一笑，淡淡道：“衢清是他的女兒。”
“女……女兒？”林羽心中猛然一抽，滿是驚訝的看着褚夜。
他之前一直猜測，衢清是老瞎子的戀人。
鬧了半天，竟然是這樣？
看着林羽那驚訝的模樣，褚夜又補充道：“義女。”
接着，褚夜便跟林羽聊起老瞎子和衢清之間的事情。
老瞎子五十多歲的時候，收養了才七歲的衢清。
最初，老瞎子是希望衢清在自己死後接着替自己的主人守墓的。
然而，事情卻並未像老瞎子預期的那樣發展。
因爲，長大後的衢清愛上了老瞎子！
對於衢清的感情，老瞎子不敢接受，也不能接受。
爲了斬斷衢清對自己的畸戀，老瞎子狠心的趕走了衢清。
隨着時間的流逝，她對老瞎子思念更盛。
在離開幾年後，衢清重新回到了老瞎子守墓的地方，態度堅決的要跟老瞎子在那裏廝守終身。
老瞎子不想也不願耽誤衢清，再次狠心的趕衢清走。
但衢清卻說什麼都不願意離開。
最終，老瞎子自毀雙目，以此來表明自己此生不會再見衢清的決心。
面對老瞎子的決絕，衢清終於還是在傷心之下離開了。
這一走，便是幾十年。
但幾十年過去，衢清依舊沒有放下對老瞎子的感情。
幾十年後，變成老婦的衢清再次回到那個地方。
“你老了，我也老了！現在，你不用顧忌世俗的偏見了，我們可以在一起了。”
這是衢清回到那個地方跟老瞎子說的第一句話。
然而，即便過去了好多年，老瞎子依然沒有接受衢清，再次狠心趕走衢清。
“我會在王城西北二十里之外的湖畔等你！如果你想通了，就來了找我！如果你不來找我也絕不會再來找你！”
面對老瞎子的狠心和決然，衢清悲憤的丟下一句話離開。
衢清這一等，就是六年。
老瞎子終究還是沒有去找衢清。
後來，衢清遭到敵人的襲擊，雖然拼盡全力殺掉了敵人，自己也只剩下最後一口氣。
衢清臨終之前，褚夜恰好路過。
衢清託褚夜將自己身死的消息告訴老瞎子，並託褚夜幫自己問問老瞎子，他到底有沒有愛過自己，哪怕，只是一點點。
褚夜答應，自此才認識老瞎子。
得知衢清的死訊，老瞎子將自己關在房間裏三天三夜。
三天之後，老瞎子幾十年來第一次離開守墓的地方，在褚夜的帶領下來到這裏。
最終，老瞎子拒絕褚夜的幫助，花了整整三年的時間，一點點的將衢清閣修建好。
在衢清閣建好的那天夜裏，老瞎子一朝入聖。
默默的做了一頓沒人喫的飯放在衢清閣後，老瞎子離去。
自此，再也沒有來過衢清閣。
而關於老瞎子和衢清的故事，到此也徹底結束了。
聽完這個故事，林羽不禁唏噓。
沉默良久，林羽緩緩問道：“那他到底有沒有愛過衢清呢？你有幫衢清問出答案嗎？”
“你說呢？”褚夜淡淡的反問一句。
面對褚夜這模棱兩可的話，林羽不禁默然。
想來，老瞎子應該是愛過衢清的吧？
要不然，怎麼會離開他守了一輩子的地方？
要不然，怎麼會花費整整三年的時間，在雙目失明的情況下，一點點的修建出衢清閣？
只是，既然他愛過衢清，爲何還要那麼狠心的多次趕走衢清呢，即使衢清已經老了，他爲何依然還是要趕走衢清？
他是在乎世俗的偏見嗎？
應該不是吧！
畢竟，那個地方本就算是與世隔絕。
很多年前，也只有他們在那裏。
連世俗都沒有，又何來世俗的偏見呢？
亦或是，他還是過不了自己心裏那一關？
就在林羽低眉沉思的時候，褚夜突然笑着問道：“知道我爲何要跟你說這些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