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於絮處理完蘇清的傷口,淨了淨手,才坐到蘇清的牀邊。

    蘇清看出於絮有話要對自己說,心中一陣緊張,被子下的雙手緊緊握成拳。

    於絮對着蘇清說道:“你不必再想其他辦法讓我和離,也不要想着傷害辰哥兒,等你身體好了,我就給你和離書!”

    “之後咱們互補相欠,你想看辰哥兒的時候,告訴我,我讓辰哥兒去見你,不用在打其他的歪心思。”

    蘇清心中雖已有思想準備,但是還是被於絮說出和離的話嚇了一跳。

    想想自己之前的做法,自己挖的坑自己跳,自己的鍋自己背。

    蘇清擡起低垂的頭,盯着於絮說道:“如果說我不想和離了,你信嗎?”

    於絮臉色都沒有變一下,只是不發一言。

    蘇清知道於絮不信自己,又問道:“我不是原與你訂婚的鎮國公府嫡出二小姐,我是鎮國公府庶出的三小姐,蘇清,你知道嗎?”

    於絮臉上恍然大悟之色一閃而過,蘇清苦笑:“原來你也懷疑過!原與你訂婚的是鎮國公府的二小姐,蘇文柔,是我的二姐姐,是鎮國公府主母唯一的女兒,而我只是一個姨娘生的女兒,姨娘因生我難產而亡,我被養在主母的名下,隨主母拿捏。”

    “我不知道爲什麼鎮國公府已經與你家訂婚了,讓不讓姐姐嫁給你;我只知道二姐姐成婚的前天晚上,主母叫我過去,讓我替二姐姐出嫁,我是不願的,這不是我的人生,但是我沒有辦法,我還要依靠鎮國公府生活,我沒有拒絕的權利。”

    “於是我來到了你家,與你成婚,我鑽進了死衚衕,心中不忿,我也是鎮國公府的小姐,爲什麼要替別人出嫁,要去過別人的人生。”

    “但我剛來於家,我不敢告訴你真相,糊里糊塗的過了幾年,直至公爹的死,你又守孝一年,我覺得我的生活暗無天日,我爲什要蹲在這個小旮旯裏面生活,這不應該是我的生活。”

    “我就想着我要是跟你和離了,是不是就能讓一切迴歸正軌,我也能過我想要的生活了?”

    “我從沒有想過要傷害兒子,我只是想要和離,至於撞牆尋死,也只是想讓你同意和離而已。”

    “但是人死了一回,腦袋彷彿靈光了,人瘋了一回也該想明白了,看看我的辰哥兒,還有家人,我知道自己做錯了,不想和離了,你能原諒我嗎?”

    於絮聽着蘇清的話,臉色也是變了又變,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自己的妻子原來不是與自己定親的那個。

    怪不得蘇清一直說這不是我的生活,這不是我該承受了?

    原來她是替嫁過來了。

    至於爲什麼高高在上鎮國公戶與於家結親?

    蘇清不知道,但是於絮卻是知道。

    這還要說道於絮的祖父那一輩,於絮的祖父因一個偶然的機會,有恩於當時還不是鎮國公的上代鎮國公,也就是蘇清的祖父。

    蘇清的祖父重恩,欲還於家的恩情,因爲蘇清的爹爹已經成婚,只有一子的上代老國公就將目光放在了孫子輩上,當時蘇清的二姐姐已經出生,而於家孫子輩裏面剛好是孫子,在上代老鎮國公的極力撮合下,蘇家和於家才結爲姻親。

    只是世事無常,於家人在科舉爲官一途上走的很不順遂,到了於絮爹爹這一輩,纔是個七品的芝麻小官。

    而蘇家因爲上代老鎮國公的從龍之功,早早的被封鎮國公,爲一方公候。

    等到於絮長大成人,可以成婚時,於家人猶豫這門婚事,兩家的差距也被於絮的父母親看在眼裏。

    卻不想蘇清的父親,當代鎮國公蘇雲海來信,不嫌棄於家落寞,願意與於家結親,只爲完成父親的遺願。

    這纔有了沒有半分官職的讀書人於絮高娶鎮國公女兒的佳話。

    當時傳聞,這門婚事京都震動,更有當朝天子誇獎鎮國公信守承諾的美言。

    一時間鎮國公蘇雲海美名在外,名震一時,蘇家女兒更是衆人求娶……

    卻不想衆人稱讚的婚姻,只不過是鎮國公府沽名釣譽的手段,以自己庶出的女兒下嫁,欺上瞞下,只爲全了自己信守承諾的美名。

    於絮想到此處,心中悲涼,自己也只不過是別人手下一枚棋子,與蘇清沒有差別,都是身不由己。

    蘇清敢爲了自己的餘生,勇於抗爭,那自己是不是成全她?

    蘇清不知道於絮心中所想,要是知道於絮有這樣的想法,只能嘆一句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估計要哭吧?

    蘇清緊緊盯着於絮,見於絮沒有反應,心下打鼓,扯了扯於絮的衣袖,問道:“我不想和離了,你會原諒我之前的所做所爲嗎?”

    於絮回過神,聽到蘇清的話,一時間也是心思煩亂,毫無頭緒,不知道怎麼回答蘇清,只能對蘇清道:“你先養好身體吧,好好休息!”

    說完也不等蘇清的回答,急忙走了。

    蘇清沒有聽到滿意的答案,心中失望。

    果然即使是將事情的原委告訴於絮,也沒有得到原諒,畢竟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看來自己要改變於家人的想法,要好好表現纔是……

    之後的幾天,蘇清都沒有見到於絮,也不知道於絮相不相信自己不想和離的說話。

    甚至連小包子於亦辰也不再來看自己,只有飯點時來送飯的粗實婆子能和蘇清說上幾句話,使得蘇清恍惚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蘇家暗無天日的小院子了。

    這天蘇清額頭上的傷口結痂,紗布可以揭下來了,額間劉海一擋,旁人看不出蘇清額前受過傷。

    看着鏡中年輕的自己,蘇清才確確實實感受到自己真的重生了,不再是那個連小院子都不能出去的蘇家三小姐。

    自己還在於家,自己還有丈夫和兒子。

    蘇清覺得自己渾身都是力氣,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出了房門,纔看到現在身處而來院落,院子不大,是於家老家的房子,幾間修砌整齊的大瓦房,乾淨的庭院,就是於家人的守孝的住所。

    來到於絮的門前,敲門,沒有人應。

    給蘇清生病送飯的婆子看到蘇清出來,忙過來問道:“大夫人,您找大爺嗎?大爺現在不在,帶着小少爺出門去了。”

    蘇清點頭表示知道,問道:“那現在家中都有誰?”

    婆子回道:“老夫人在房間,三小姐在裏面陪着說話,二爺在自己屋裏讀書。”

    蘇清點頭,讓婆子自己下去。

    蘇清整理下自己的衣衫,準備去給自己婆婆請安,不管怎麼說,自己傷好還是要讓老夫人知道的。

    來到於張氏的門前,門前丫頭忙道:“大夫人請稍等,我去通傳一下。”

    蘇清在門前等着,不一會兒,小丫頭回來請蘇清進去。

    走近於張氏的屋門,屋裏寬敞明亮,只是擺設極少,看着有些空曠。

    蘇清來到於張氏面前,按規矩請安問禮。

    卻讓於張氏心中喫驚,蘇清只有在剛和於絮成婚時守過禮節,來給自己請過安,這幾年哪有這麼安安靜靜的來請安過。

    哪次不是來挑三揀四的?

    旁邊的於亦暖看着蘇清請過安,站着不動,出聲問道:“蘇清,你還有什麼事?我哥這會兒不在,你就是再急着和離,也要等我哥回來吧?”

    蘇清正想着要怎麼解釋自己不想和離的事情,於亦暖就遞臺階過來,忙應道:“娘,以前是媳婦不懂事,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一直想着鬧和離,現在媳婦想明白了,您對媳婦好,從沒有刁難過媳婦,大爺孝順上進,還有辰哥兒可愛,媳婦真是被豬油蒙了心,纔想出和離的事情。”

    “這大病一場,我也想明白了,我不和離了,我跟大爺好好過,孝敬您,也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媳婦之前的不懂事。”

    “還有小姑,之前是嫂子分不清好壞,嫂子在這裏給你賠不是了。”

    蘇清的一番話下來,於亦暖到底年輕,雖然蘇清鬧和離時於亦暖表現的最生氣,但這會兒,看着蘇清在自己面前賠禮道歉,立馬心軟,連連擺手道:“沒關係的,我只是看不慣你欺負我哥,你還有辰哥兒呢,辰哥兒才幾歲,你就撒手不管了,你也太不負責任了。”

    “不過你現在既然認清了自己的錯誤,不要再犯就是了,我沒有什麼的。”

    蘇清心中慰貼,這還是自己重生以來收到的第一個原諒,笑着對於亦暖道:“謝謝小姑的原諒,多的話我也不說了,說再多不如動手做,小姑日後看我的表現就是。”

    “要是日後我有地方辦的不退貼,小姑只管說教就是。”

    蘇清的話,說的於亦暖臉紅,但還是點頭,表示自己記住會看好蘇清的。

    而一直沒有說話的於張氏,看着自己這個大兒媳,心中疑惑,真的決定不和離了嗎?

    一個人一直以來的目標,就因爲一次的生病,說放棄就放棄了嗎?

    於張氏不知道,已經走了九十九步,就差一步就能實現的目標,換做自己會不會就這麼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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