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梨園醉夢 >第二百五十章 醫者沐歌
    已經失去了太多的親人,對於三師姐唐伊的死,喬錦月的內心已然麻木得感覺不到痛了。

    看着唐伊的屍首,她雙拳緊握,嘴角溢着鮮血,眼睛卻睜得老大。

    喬錦月知道她是恨極了外族人,不甘死在日本人的手裏,亦死不瞑目。

    喬錦月默默走到她身邊,用手爲她合上了雙眼,淡淡道:“三師姐,你放心吧,你的仇我們一定會報的!”

    寒風吹過,喬錦月只覺得身上陣陣寒意。

    或許是痛到極致已使內心麻木,或許是內心千錘百煉,已經刀槍不入便不再會痛,此時此刻她看着師姐的屍體,竟沒有一滴眼淚。

    那位女大夫爲陳頌嫺處理完了傷口,又替周若雪取出來子彈,也爲其他受傷的人做了診療。

    一切處理完畢後,她見喬錦月黯然神傷,便走到了喬錦月的身旁想對她勸慰一番。

    喬錦月並未察覺她的到來,只呆呆的望着被炸燬一半的湘夢園,自言自語着:“三師姐,你說我們是應該慶幸的吧,至少湘夢園毀了一半,還留了一半供我們居住。若是全部都炸燬了,我們真的就無家可歸了。”

    那位女大夫聽到了她的話,在她身後輕聲道:“姑娘切莫太過憂傷,亂世烽火,能夠保全性命已是大幸。”

    “這風雨飄零之際,多少人流離失所,無處安家,至少姑娘你親朋還安在。”

    喬錦月望着天空喃喃而語:“是啊,亂世硝煙,我該慶幸的是至少他們還在我的身邊。”

    她轉過身,欲對那位女大夫說些感謝的話,待到看清她的面孔,卻凜然一驚,不禁驚喜:“大夫,原來是你啊!”

    那女大夫怔怔而言:“姑娘,你認得我?”

    喬錦月卸了妝的容貌與穿着戲服時的樣貌有所不同,那位女大夫顯然沒有認出她來,喬錦月便解釋:“大夫,你不記得那日在劇院你爲我師兄續命的事了嗎?”

    想起那天的事,那位女大夫仔細的瞧了瞧,認出了喬錦月,恍然大悟的笑了笑:“原來是你啊姑娘,真巧,又遇到你了。”

    這個女大夫就是那天在劇場爲沈岸辭用人蔘續命的大夫,那天她爲沈岸辭續命後,就悄然離開了,喬錦月本欲感謝她,奈何已經找不到了她的蹤跡。

    喬錦月上前一步,感激而言:“大夫,上次的你爲我師兄續命的事我還沒來得及感謝你,你就已經走了。今天你又爲我們湘夢園的人義診,你真是我們的大恩人。”

    那女大夫搖頭:“姑娘不必如此客氣,醫者仁心,這是我們該做的。在這山河破碎的烽火亂世,我們能做的就是爲百姓義診,是不求回報的。”

    說罷她又低下了頭,不禁愧疚:“其實那日沒能救回令師兄,我也很慚愧……”

    提起了逝去的大師兄,喬錦月不禁心中隱隱作痛,卻還是搖了搖頭,寬慰她:“大夫,此事你已經盡力了,你不必慚愧。”

    “最後還是你爲我師兄續了命,讓他把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他去的也沒有遺憾,我們應該感謝你纔對。”

    那女大夫輕輕點了點頭,看着唐伊的屍首,不禁嘆了口氣,對喬錦月說:“姑娘,已逝之人的屍首不宜放置太久,今日我也並無其他要事,我陪你們去把這位姑娘安葬了吧。”

    喬錦月望着唐伊染了血跡的屍首,答應着:“也對,我們去吧。”

    又是那座孤山,湘夢園衆人將唐伊安葬在了沈岸辭的墓邊,空山兩座墓碑,倒不至於顯得太落寞。

    喬錦月摸着唐伊的墓碑,輕輕而言:“三師姐,我們把你安葬在了大師兄的墓邊。”

    “有自家師兄做伴,不會讓你寂寞的。安息吧,三師姐,你和大師兄的仇,我們一定會報!”

    喬錦月的語氣淡淡,並無悲憤之情,面容也並無大悲的神色,許是已經習慣了身邊不斷有人逝去,便不再哀傷了。

    那女大夫說道:“姑娘,是時候該回去了。”

    喬錦月又深深凝望了一眼兩座墓碑,轉過身道:“回去吧。”她看着那年紀輕輕,面慈心善的女大夫,感激道:“大夫,今天的事真的感謝你了。”

    “兩次得大夫相助,是湘夢園的榮幸,還未請教大夫的尊姓大名呢。”

    那女大夫輕笑一下,輕聲說:“不敢,我叫楚沐歌,沐浴的沐,歌舞的歌。”

    喬錦月點點頭:“原來是楚大夫,我叫喬錦月,錦繡的錦,月亮的月,是在湘夢園唱戲的小角兒,幸會!”

    她頓了頓,看着那年齡不大的大夫楚沐歌,又問:“楚大夫,我瞧着你年歲不大,爲何年紀輕輕就做了這廣施仁善的醫者呢?”

    楚沐歌嘆了口氣:“唉!喬姑娘,不瞞你說,我父母親人都是在這戰亂中去世的。我本生在大戶人家,曾在法國留學四年,如今回國做了醫者。”

    “奈何這一場屠殺,我如今已經一無所有。我空有一身醫術,不如以一己之力救助戰亂中傷亡的百姓,也算是爲祖國盡了一份心力,不負恩師與父母的教誨。”

    喬錦月欽佩道:“楚大夫,你能以一己之力報效家國,錦月着實佩服。”

    說罷她又嘆了口氣:“我的親人何嘗不是在戰亂中身亡的,我恨透了外族賊寇,我也想像你一樣以一己之力報效家國,可惜我現在都不知道我能做些什麼。”

    “你受過優良的教育,又有一技之長,而我們只是沒有上過學的梨園弟子。哪怕是想爲國盡一份力,都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楚沐歌輕聲說:“喬姑娘身爲梨園弟子,不忘憂國,你這等胸襟不怕沒有用武之地。若想報國,做什麼不可以呢。”

    “我們醫院在整個天津城的各個巷子裏都設有義診棚,專爲那些在戰亂時受傷的官兵與百姓診治。喬姑娘若是願意,可以來我們這裏做幫手,救助受傷的人。”

    “真的可以嗎?”喬錦月眼中閃現了光芒:“沒想到像我這樣沒念過書,什麼都不懂,別人眼中最無情最卑賤的戲子,也能有這樣的機會爲國爲民盡一份心力。”

    “喬姑娘,不能這樣講。”楚沐歌否認:“我回國的時候,曾經聽過幾次你們湘夢園的戲。我雖然不太懂這些,但我知道各行各業都各自的信仰。”

    “按照國外的觀念,人人理應平等,並無高貴卑賤之分。所以無論是我們這樣的受教育者,還是你們這樣學藝的人,對祖國對山河的熱愛,都是一樣的。”

    喬錦月不禁覺得一陣溫馨,心中好似被什麼溫暖的東西包裹住了,情不自禁的挽住了楚沐歌的胳膊。

    她婉聲說:“楚大夫深明大義又心懷仁義,能夠遇到你,是錦月和湘夢園的福氣。如若楚大夫不嫌棄,錦月願同楚大夫一樣,去義診棚救助百姓,已盡拳拳之心。”

    楚沐歌笑了笑,溫聲而言:“你若願意,什麼時候來找我都可以,我住在藍門街的合歡宅,你可以隨時過來。”

    她看了看天,只見豔陽高照於頭頂,她又說:“喬姑娘,晌午了,我是時候該回醫院了。你累了半天了,也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我們改日再見。”

    喬錦月頷首:“楚大夫慢走,我們改日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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