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夢園的班主,大師兄接連離世,令她傷心不已。
偏偏這個時候,他的父親給他發來了電報,說家裏生意上出了意外,強烈要求他離開天津,回到奉城幫助父親處理生意場上的事。
如若他不回去,父親就會與他斷絕父子關係。
那一刻,他進退兩難,若是回了奉城,與她的緣分怕是就終結了。
若是不回去,繼續留在天津,那就成了大逆不道的逆子。
他既不能辜負她,也不能做逆子,這令他躊躇不已。她此刻,也極爲糾結。
他與她情深似海,她怎麼忍心就此斷了這一份感情,與他天涯陌路?
她亦不願看到,他爲了她背棄父母,成爲不孝逆子。
這樣的糾結與躊躇,令二人苦惱不已。
最終,她的小師妹錦月與他的大師兄安笙爲他們想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讓她追隨他,同去奉城。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同意了。
讓她離開生長了十幾年的天津,離開陪伴她那麼久的師兄弟師姐妹,離開心愛的戲臺與唱唸做打,這一切的一切,她如何能捨得?
可是,她愛他入骨,爲了他,她甘願放下這一切,她固然不捨,但她知道,沒有他,她會肝腸寸斷。
那一天,她與他乘着列車,離開津城,到了遙遠的奉城。
初到奉城,他把她安置在了高家的別院,沒有立刻告訴父母自己帶回了她。
起初,她對一切都很陌生,也很害怕,遠離了天津的親人們,她時常會對他們日思夜想。原本潑辣活潑的性子,突然間變得不愛說話,鬱鬱寡歡。
他也看出了她的難受,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的守護在她的身邊。
他原本想等到安頓好了一切之後,再把她帶到父母面前,揚言要娶她爲妻。
但他實在看不下去她再這樣鬱鬱寡歡,沒有名分的跟着自己。
生意上的事情還沒穩定,他就毫無顧忌的把她帶到父母的身邊,說,她是他最愛的女人,他要娶她爲妻。
起初,父母並不看好她,他們本是高門大戶,父親不甘心讓他娶一個戲子爲妻。
但是他卻十分決絕,他立誓,這一生只愛她一個人,若不能娶她,便終身不娶。
父母怕他執拗下去,對生意場上的事不利,無奈,便只能同意他們的親事。
終於,他們如願以償,他許給她了一場地老天荒的婚禮,她亦成了他名正言順的妻子。
她雖感動於他對自己的癡情,也開心終於做了他的妻子。
但是,在這陌生的城市,只有他一人可信賴,她始終誠惶誠恐。
好在,他一直深愛她,哪怕他又恢復了富家少爺的身份,依然沒有忘記平庸時的相知。
他還想從前那樣,對她一心一意,也沒有像其他的富家公子那樣,想着三妻四妾。
她的性子本就討喜,與她相處久了,公婆也都漸漸的喜歡上了她,並接納了她,她也逐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她是高家名正言順的二少奶奶,每天,幫着婆婆與嫂子打理家事,晚上,陪他一起花前月下。
他們雖然不能像從前那樣的登臺表演了,但這樣的日子卻別有一番滋味。
這樣舉案齊眉的夫妻生活,亦是人間至味。
可一切遠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美好,安逸平凡的生活,沒有持續多久,便迎來了炮火連天的戰爭。
戰火打響,奉城赫赫有名的高家只在一瞬間,家破人亡。
父母和兄嫂接連因戰爭離世,偌大的高家,一瞬間,變成了一片荒蕪。
高家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二人亦是一無所有,無奈,他只能帶着懷有身孕的她,在戰亂中尋找安寧的棲息之地。
她懷胎十月,本該是靜養之時,卻無奈因戰亂,只能過着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生活。
他與她都忘不了那一天,那是在一個戰火連天的日子,她在炮火聲中,拼盡了半條命,生下來了這個孩子。
“啊……”她躲在殘破的茅屋裏,痛苦的呻吟着。
“漫瑩,生了沒有啊?”他守在屋外,心急如焚。
“還沒有……”聽着窗外的炮火聲,她不由得憂心,喫力道:“海辰,外族人……外族人打過來了沒有啊……”
“沒有,他們暫時不會打到這邊來。”他寬慰道:“漫瑩,你別急,你和孩子都不會有事的,我會一直在這裏一直陪着你的。”
“海辰……”她此刻只覺得痛到了骨髓裏。
似乎已經力盡到虛脫,她撐着用殘存的力氣叮囑道:“若是我不能平安的誕下這個孩子,你記得一定要保孩子不要管我,若我不在了,你要帶着孩子好好活下去。”
“胡說什麼呢!”他又心痛又擔憂的呵斥道:“漫瑩,你和孩子都必須平安,你們都不能有事!”
“嗯……”她此刻已氣若游絲。
她在茅草屋裏痛得冷汗涔涔,他亦在屋外急得冷汗涔涔。
“哇……”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終於聽到了那聲響亮的嬰兒啼哭。
“漫瑩!”他心中一驚,忙衝進屋中。
只見草蓆中躺着氣若游絲的她,還有那啼哭聲明亮的孩子。
他忙把孩子抱起,用早已準備好的襁褓將他包上。
他抱着孩子,蹲在她身邊,喜得連聲音都帶着顫抖:“漫瑩,你看,這是我們的孩子,他是個男孩!”
她疲憊的轉過身,伸出手,摸着孩子的額頭,柔聲道:“海辰,我們終於有孩子了!”
他這才發現,她的髮絲已經被汗水浸溼了,面容憔悴不堪,可嘴角仍然噙着笑意。
。她爲了給他生這個孩子,差一點失了性命,她是一個偉大的母親,又何嘗不是一個偉大的妻子?
他不禁心酸,摸着她的髮絲,心疼道:“漫瑩,你爲了生這個孩子,真的是拼了性命。”
“你生他的時候,我一直在外面提心吊膽,生怕你們出了意外。”
“還好,你們母子平安,我也放下心了。看着你這麼受罪,我真想替你受這些苦,真是辛苦你了,我的妻子。”
她含笑,摸着他的眉梢,溫聲道:“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呀,做母親的生孩子哪有不會疼的。你別說我,你看你,眉頭都皺成什麼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