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七分野 >第20章 喻理小傳
    初中的時候喻理是個扛把子。

    挺拽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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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一剛進去的時候喻理因爲長得好看被不少高年級學長要了聯繫方式,後來又成了級花,追求者更多了。

    那時候喻理性子好,又開朗,和誰都能玩開,有喜歡她的小男孩追上來表白也只笑着堅定又禮貌地拒絕,被陸川戲稱是“不高冷的高嶺之花”。

    期中考試考後一段時間,喻理和初二的級草談了戀愛。

    當時陸川說那級草看起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喻理沒信,結果陸川一語成讖,那個級草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

    級草腳踩兩條船,另一個女生是初二挺渾的一小姑娘,塗着花裏胡哨的指甲油,知道之後叫了一堆人在放學之後堵喻理。

    “小妹妹,別人的男朋友就這麼好啊?”指甲油雙手環胸,下巴揚得高高的,不可一世的樣子。

    喻理當時的心情還挺複雜的。

    被人堵在樓梯口校園暴力,得知自己對象真不是什麼好東西,還被當小.三。

    沒等喻理反應完,指甲油一巴掌就扇上來了,扇得清脆又響亮,喻理都覺得自己的耳朵嗡嗡作響。

    從小喻崇柏都不捨得打她,氣極了也只是打她手心,第一次被人扇巴掌的喻理懵了好一會兒,反應過來之後朝着指甲油就撲了上去,“啪啪”就是兩巴掌,把人按在地上打。

    那些跟班哪兒見過這樣打架的啊,上去扯又被喻理一起打,最後都是哭着跑走的。

    最後只剩下指甲油一個人蹲在角落裏哭,喻理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目光發狠:“學姐,以後見着我您躲遠點,不然我見您一次扇您一次。”

    估計覺得丟人,指甲油和她的跟班都沒到處亂說,只是偶爾遇見喻理的時候指甲油也繞着道兒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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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打響名號是期末。

    指甲油找過她之後她就算和級草分手了,指甲油也早和級草散了,誰知道期末的時候級草又來找喻理想和她複合。

    就堵在班級門口,演得深情款款。

    喻理骨子裏是傲的人,被當小.三已經讓她很鬱悶了,又被他煩得火大,一把把他推開,“分手就分乾淨,你再纏過來煩不煩?舔狗嗎你。”

    班裏人都聽見了。

    過了幾天就有人傳喻理是渣女,說級草對喻理一往情深,結果喻理不喜歡他了想分手了就倒打一耙說級草是舔狗。

    級草長得帥,是很多小姑娘都喜歡的類型,那些暗戳戳喜歡級草的小姑娘被這消息跳腳大罵,衝動地直接來找喻理了。

    “你這人怎麼沒心沒肺的啊?他對你多好,你還污衊他!”幾個小姑娘氣極了,對着喻理推推搡搡,想打喻理。

    喻理被推了兩把的時候覺得自己還能忍忍,可再忍都要打臉上揪頭髮了,這他媽能忍?

    忍不了了的喻理反手抓住想動手的那個女生,一把把她按在牆上,“我怎麼污衊了?都分手了還死纏爛打噁心人這不是舔狗是什麼?”

    “你!不要臉!”一旁反應過來的短頭髮女生一邊罵一邊去扯喻理。

    那時候是冬天,喻理羽絨服裏穿得是連帽衫的衛衣,帽子被短頭髮一扯扯得她呼吸不暢,脖子勒的疼,一下就把喻理的火勾起來了。

    “艹。”

    喻理手肘用力狠狠地捅了短頭髮一下,轉過身就把短頭髮撂倒在地,碰地的聲音還挺響,另一個女生慌慌張張去扶,帶了哭腔:“你沒事兒吧?”

    剛纔被按在牆上的雙馬尾紅了眼,“你他媽還打人?賤.人!”說完就要去扯喻理頭髮。

    喻理一腳就踹在雙馬尾的腿上,手裏發狠,再次把她按到牆上,“賤.人罵誰呢?要動手的是你們吧?怎麼還倒打一耙呢。不會打架就別裝逼,再他媽說一句我打殘你你信不信!”

    三個女孩子都是哭哭啼啼跑走的。

    此後喻理便兇名在外了。

    -

    喻理的中二期叛逆期在初二。

    那時候她已經是扛把子了,校與校之間的羣架她經常參與。

    通常開頭是對面嘲諷他們學校沒人了居然讓個女生當老大,結局是對面被揍的哭爹喊娘跪地求饒。

    雖說喻理打架鬥毆還穿成熟的衣服,但不妨礙喻理成績優異還被老師誇,以至於後來的扛把子都望塵莫及。

    做過最叛逆的事情就是去紋身。

    那可能是喻理最中二的時候,覺得有紋身是件很酷的事情,一個人就跑去了紋身店。

    不想要大衆的紋身,和紋身店小哥哥叨叨好一會兒,自己坐在紋身店裏畫圖案,畫到最後就畫了個三筆勾勒出來的小星球,小哥哥都給氣笑了。

    紋的時候還加了一顆小小的流星。

    紋身紋在了左後肩的蝴蝶骨上。蝴蝶骨肉少皮薄,是紋身最疼的幾個地方之一,喻理一邊紋一邊憋眼淚,紋完之後沒忍住哭了好一會兒,小哥哥手忙腳亂地哄,覺得心累。

    不過效果很好。

    寥寥幾筆勾勒出的墨藍色紋身在蝴蝶骨上延展,勾出極優美的線條。因爲剛紋完,周圍的皮膚還紅腫着,襯得皮膚更加白皙,顯得禁慾又誘人。

    喻理特別喜歡這個紋身,後來度過中二期叛逆期也沒去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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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生間本就容易發生勾心鬥角的事情,在背地裏說人閒話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喻理長得漂亮成績又好,還是扛把子,看不慣她嫉妒她的女生自然很多,背地裏說閒話的污衊的更不用說,那些謠言說得多難聽的都有。

    喻理是在衛生間裏聽到女生議論她的。

    當時是什麼心情呢。腦子懵了一瞬,心悸得厲害,心跳又快,一點都不安穩的感覺,就好像被扔到了半空,隨時會墜落。

    她知道如果這時候出去,把她們教訓一頓她們就會說她惱羞成怒動手打人,要是不教訓她們又會說她做賊心虛不敢反駁,所以兇名在外日天日地的喻理猶豫了一下,第一次躲在了隔間裏沒出去。

    她選擇了逃避。

    人生的所有事都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有了第一次的逃避,喻理再遇到那些閒言碎語時都下意識地選擇逃避。

    她很多次想把那些嚼舌根的人揍一頓,卻又怕流言蜚語更過分,最後只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當自己是聾的。

    那時候陸川都氣瘋了,想去教訓人卻一直被喻理攔住,陸川又氣又心疼,直罵她慫。

    喻理想,自己好像確實挺慫的,但是她似乎就是鼓不起勇氣,她可以不畏懼拳頭和棍子,卻做不到不畏懼那些謠言。

    哪個人能抵抗得住那樣不堪的流言蜚語呢?何況是隻有十四五歲年紀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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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初三那年喻理得了抑鬱症。

    她意識到自己可能有些不對勁,在網上做了很多套測試題,和宋秋說。

    宋秋覺得抑鬱症和精神病沒什麼區別,覺得喻理的行爲只是作,認爲她在開玩笑。

    那個時候喻理整夜整夜睡不着覺,一閉上眼那些不堪的話就變成了字幕在眼前飄,還自帶3D立體環繞聲。

    有時候猛然回神,摸了下臉才知道自己哭了。

    兩三點鐘燈火通明卻空無一人的街道,墨色深沉的天空上月色與星光慢慢黯淡而天一點點變亮,這樣的景色她見過許多次。

    喻理聯繫了喻欣,還在日本沒上完課的喻欣飛回S市帶她去看心理醫生。

    那是喻理最難熬的一段時間。

    無止境的黑暗,沒日沒夜的像詛咒一樣纏着她的言語,宋秋的不理解不在意。

    要她把內心深處最牴觸最畏懼的東西拿出來,血淋淋的一塊就那麼暴露在別人面前,被人摁着腦袋撐着眼皮讓她看讓她回憶讓她面對。

    她自相矛盾,希望自己痊癒,卻又不願告訴心理醫生自己的經歷,很長一段時間都只是一個人坐在那兒發呆。

    很多次她都想,或許死纔是最好的選擇。她根本想象不到自己的未來。

    她開始變得乖戾張揚,我行我素,像是自暴自棄。

    有一次有人聯繫喻理,說要打羣架想讓她去,喻理去了。

    原本那羣人只想着讓喻理在那兒鎮場子,沒想到喻理到了巷子裏,拿過自己那邊的人手裏的金屬棒球棒在手裏掂量了兩下,眼神發狠,握緊了棒球棒上前幾步就往人身上掄。

    她打得特別兇,一羣人捂着傷口在地上哀嚎,有幾個腦門兒上還見了血,喊喻理來的人都沒怎麼動手。

    而喻理就踩在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人的身上,聲音壓得低,帶着陰翳和狠,“也不知道掂量一下自己是什麼東西就敢在我面前橫?”

    打過這一場架,喻理像是發泄夠了,泄了氣,終於願意和心理醫生溝通了。

    她的病反反覆覆的,但好歹穩定了下來。

    她變得安靜,不愛和人打交道,初三一年安分下來,叱吒風雲的扛把子就此銷聲匿跡,只留下那些傳聞。

    而她算着日子,等着畢業,等着離開這所學校,也逃離這些流言蜚語。

    所有人都覺得她變得乖巧懂事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把那些最畏懼的東西藏在了最深的地方。

    在白天的時候帶上虛僞的面具,到了晚上纔會躲在角落裏舔舐傷疤。

    她把自己所在牢籠裏,把所有難以承受的堆積在一起然後忽視,她在重蹈覆轍,在自我毀滅,她依舊畏懼那些東西畏懼的要死。

    她根本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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