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東郊,八里莊。

    如今這裏還沒有後世那麼多的高樓林立,有的只是一片低矮的廠區連綿。

    這些廠區多以紡織廠和軋鋼廠爲主,妥妥的勞動密集型產業,人流量非常的大。

    大年初二,下午六點左右,正是晚高峯下班時間。

    八里莊最大的一條主幹道上,連綿的路燈閃爍着昏黃的光芒。

    放眼望去,一名名下班的工人迎着凜冽的寒風,蜂擁般行駛在馬路上,人頭攢動,好似藍色的深海。

    街口的一座路燈下,李信穿着一身半新不舊的綠色軍大衣,縮着腦袋,偷摸地擺着小攤。

    這小攤極度簡陋。

    說是小攤,其實就是支着輛二八大槓,二八大槓的後座綁着一個大小適中的木箱,然後沒了。

    這行頭非常適合打游擊,真要遇上打辦的人,只需兩腳一蹬,騎着自行車就顛了。

    要說有什麼缺憾的話,就是這造型容易被當成賣冰棍的。

    好在李信在二八大槓的車把上掛了個紙板招牌,上書:神仙酒,神仙下酒菜!

    極度浮誇的招牌,要是放在後世,妥妥的被人當成騙子,或者被歸類爲賣大力丸之流。

    不過這年頭,人們都很樸素,還沒有經過廣告的轟炸,所以李信這招牌還是比較吸引人的。

    何大柱是一名軋鋼廠的工人,平常沒什麼愛好,就喜歡喝兩盅。

    他光棍一個,一人喫飽,全家不餓,每個月幾乎一大半的工資都花在喝酒上,小日子可以說相當的滋潤。

    本來呢,他還想趁着過年有錢了,好好去國營飯店喝它一頓。

    不過前兩天廠裏的任務重,連三十都在加班,幾乎連軸轉,根本抽不出時間去喝酒。

    也就在剛剛,廠裏這一階段的任務終於完成了,總算讓他有了休息時間。

    酒鬼何大柱早就忍不住了,當即招呼三五酒友,飛速殺向最近的國營飯店,打算好好喝一頓。

    結果剛出工廠大門沒多久,就在街口瞧見一個年輕人,鬼鬼祟祟的,看着不像好人。

    何大柱第一眼就注意到這年輕人的長相,油頭粉面,最招娘們喜歡的那一種,這讓長相普通且低下的他眉頭暗自一皺:

    我倒要看看,這鬼鬼祟祟的傢伙在搞什麼鬼?

    走進一看,這小白臉居然在賣酒。

    投機倒把,果然不是正經人!

    還神仙酒?

    神仙下酒菜?

    好大的口氣!

    何大柱撇了撇嘴,對於李信的招牌嗤之以鼻。

    看到來人,李信眼前一亮,運氣不錯,沒想到剛來就有客人上門。

    他當即熱情道:“幾位同志喝酒嗎?上好的美酒,大冷天的喝上一杯,那絕對是神仙般的享受。

    尤其是我家的下酒菜,那是祖上從宮中弄出的配方,特別好喫,據說乾隆吃了都說好。

    對了,幾位同志作爲今天的第一批客人,我敞亮點兒,第一杯酒免費!”

    李信胡亂吹比,賣力推銷。

    好吧,再多、再華麗的廣告詞都沒有具體的實惠來的威力大。

    不要錢?

    白喝一杯酒?

    還有這好事!

    聽到李信要白請幾人喝杯酒,即使何大柱對他有些不爽,卻也依然來了興趣。

    “你小子不是拿我們打茬?”

    本着有便宜不佔王八蛋的原則,他立馬問道:“真不要錢?”

    “當然!”李信笑道,“幾位同志請。”

    說着,他把自行車的後座打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小被子,用來保溫。

    掀開被子,裏面露出的是十幾個酒杯,幾瓶酒,外加一包包白紙包裹的下酒菜。

    酒杯很小,規格幾乎和後世那種8ml的小酒杯等同,要是倒滿,一瓶酒大約能倒60來杯。

    酒的話,有兩種。

    一種烈酒,紅星二鍋頭,成本1塊1一瓶,李信賣5分一杯,一瓶酒有近2塊錢的利潤。

    一種口感醇厚的酒,竹葉青,成本3塊,李信賣1毛一杯,一瓶酒3塊錢的利潤。

    至於更好的茅臺,李信沒賣,這玩意兒之前兩年還4塊7分一瓶,如今已經漲到8塊一瓶。

    他的小攤走量爲主,儘量讓所有人都能買起,茅臺價格太高,不合適。

    再說單價定高了,要是被抓的話,罪名也大。

    然後就是下酒菜,用白紙包裹,一包有10顆花生米和5顆茴香豆,李信賣1毛一包,成本的話一包不足5分錢。

    三樣產品,李信賣的都相當黑,利潤全部超過100%,簡直比搶銀行還狠。

    李信迅速從箱中拿出一瓶二鍋頭,一包下酒菜,以及四個酒杯。

    隨後他給何大柱四人一人倒上一杯,笑眯眯道:“您四位,請!”

    “真當我老何沒見過世面?”何大柱撇了撇嘴道,“這不就是竹葉青和二鍋頭嘛,還說什麼神仙酒,你這攤主盡胡吹大氣!”

    嘴上說的不客氣,他手上動作可一點兒不慢,伸手一探,飛快端起李信放在箱子上的一杯酒,一飲而進。

    辣酒入喉,好似有一股熱量從胃中傳出,好不爽快!

    不過就是量太少,有點不得勁,反而把酒癮勾上來了。

    何大柱大手一揮,道:“再來一杯!”

    李信微微一笑,“和您說清楚,再喝的話,可就不是免費的了。”

    “少廢話,趕緊倒酒,不會少你錢的。”何大柱不耐煩道。

    “那行,5分錢一杯,我給您滿上。”說着,李信又給何大柱倒了一杯。

    何大柱身形頓時一滯,瞪大眼睛道:“就這麼一小杯,你竟然要5分錢!”

    其他三人也是被驚到了,當即怒斥李信:

    “5分一杯,你這小年輕還真敢要!”

    “看你長得一表人才的,心怎麼這麼黑。”

    “要價比以前的資本家還狠,膽子夠大的,信不信哥幾個把你舉報了?”

    李信一點不慌,笑眯眯地攤開紙包,露出裏面的酒鬼花生和茴香豆,說道:

    “單純的賣酒肯定值不了那麼多,不過我家主打的是下酒菜。就我手裏這茴香豆和酒鬼花生,真真的用宮裏流傳出的祕方製作。

    說實話,我爺爺的爺爺的三大爺是乾隆時的御廚,他的拿手小菜就是這酒鬼花生和茴香豆。

    當時乾隆就喜歡喝着二鍋頭,喫着我祖上親手做的下酒菜,對此讚不絕口。

    我這下酒菜配二鍋頭,那可是皇帝纔有的待遇啊,您幾位今天算是撿着了。

    還有,我發誓,我說的全是真的。

    要是有假,就讓程建軍天打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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