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門，許晏殊就十分心機地拉住了楚洛寧的手。
男人的掌心乾燥而溫暖，帶來十足的安全感。
當看到許晏殊的那一刻，楚洛寧其實是有些破防的。
他們拉着手去小喫攤上吃了小喫，暖暖的餛飩下肚，讓楚洛寧整個人都變得暖了起來。
許晏殊撩開垂在楚洛寧面前的鬢髮，防止她喫到自己的頭髮。
燈火映在許晏殊的眼底，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溫柔了不少。
有膽子大的婦人調笑道，“你夫君對你可真好。”
楚洛寧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夫君？”
許晏殊可不是她的夫君，是楚洛晴的夫君。
給楚洛寧天大的膽子，她也不敢讓許晏殊當她的夫君。
許晏殊彎起脣角，心情莫名有些愉快。
喫完飯後，兩個人就這樣手牽着手慢悠悠地逛着京城。
京城繁華，便是到了晚上也頗爲熱鬧，但是在這樣的繁華之下卻掩蓋了太多的骯髒。
人們苦心積慮地爭奪着權勢，有了權勢後便肆意妄爲。
楚洛寧不知道和許晏殊一同逛了多久，直到周圍的燈火暗了下來。
楚洛寧猶豫地說道，“我們是不是走偏了？”
許晏殊有些驚訝，“你來京城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你竟然都不認識路的嗎？”
楚洛寧：……總感覺被嘲諷了。
停頓了一會兒，許晏殊對楚洛寧說道，“這裏是貧民區。”
京城老百姓的數量要比權貴多上很多，但是同時，京城的百姓卻也過得不太好。
靠近城門的貧民區可以反映出百姓最真實的生活情況。
梁朝內裏已經是一團爛了。
梁朝這個龐然大物，不過是靠着過往的根基勉力支撐下去罷了。等到時機到了，這座延續了幾百年的王朝便會瞬間傾塌。
從繁榮一片到血色滿地，也只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罷了。
有哭聲連綿不絕地從巷子裏面，楚洛寧猶豫地看了一眼許晏殊，獲得許晏殊肯定的點頭後，她便敲響了門。
大約過了一刻鐘的時間，門被一個男子打開，男子警惕地看着楚洛寧，“你是誰？”
雖然天色已然漆黑，但是男子卻依舊能夠依稀地看出來眼前的這名姑娘和她身後跟着的男人衣着並不像尋常人。
是權貴嗎？
他們已經這樣了，這些權貴是要逼死他們嗎？
也是，平民的命不是命，是草芥。
楚洛寧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見男子不答話，想了想，從袖子中掏出一錠銀子放在男子的手心，“現在可以說了嗎？”
許晏殊見了，倒是忍不住吐槽道，“你出趟門還居然帶這麼多銀子。”
楚洛寧嘲諷道，“你不懂富婆。”
銀兩是有一定重量的，因而很多人在出門的時候，都選擇帶銀票或者銅錢。
男子握着手中的銀兩，忍不住揉了揉眼，反覆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
他高興地跳了起來，“阿也，我們有救啦！”
須臾，他口中的阿也出來了，大概就是楚洛寧和許晏殊聽到的哭聲的來源。
阿也是一位看起來十分年輕的女子，她紅着眼，眼角還有未拭去的淚珠。
男子如獲至寶地將銀兩遞給阿也，“你看，是銀子！白花花的銀子！”
阿也緊張地看着楚洛寧，“你們想要什麼？我們什麼都沒有。”
楚洛寧道，“你爲何如此傷心？”
阿也冷笑一聲，“這不是託你們的福嗎？我爹死了，現在你們滿意了吧？”
楚洛寧皺了皺眉，“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阿也說道，“我可沒有認錯人——你們這些權貴，內裏都是一樣的可恨。殺了我爹還不夠，還要強佔我。我爹一輩子老實本分，他只是想護着我而已，他做錯了什麼？”
很快，楚洛寧就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位名叫阿也的姑娘被一個噁心的老頭子看上了，但這老頭子好像跟某位朝臣有些關係，便強逼阿也做他的小妾。阿也的父親不願讓阿也委身於老頭子，這個老頭子便命人殺了阿也的父親，順帶弄得阿也家破人亡，只有那日恰巧外出採買她弟的逃過一劫。
原本阿也一家不住貧民區，但是被逼得卻不得不搬來了貧民區。
楚洛寧回頭看許晏殊，認真地問他，“京城何時有這麼囂張的人了？你看得慣，我可看不慣。”
許晏殊問道，“你想救？”
楚洛寧抿了抿脣，雖然這樣的行爲看起來有點聖母，但是她的確是想救阿也的。
民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個簡單的道理很顯然當今的皇上並不明白，梁少帝每日只顧着自己享受已經夠了，又怎麼會關心這些低賤的平民呢？
阿也口中的這個老頭子，嚴格意義上並不是權貴，但是依舊能輕易地主宰一家子的性命。
這便是如今的京城。
楚洛寧避開許晏殊投來的目光，“我那邊剛好也差點人手，可以讓他們去那邊工作。只要解決了這個老頭子……”
以許晏殊的身份地位，解決一個小嘍囉也不過一擡手指的事。
所以他說道，“好。”
阿也和她的弟弟站在門口，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兒。但是他們的命運，確確實實在今晚被改變了。
*
許晏殊是故意帶楚洛寧來這邊的。
許晏殊的目的也很單純，並不是想讓楚洛寧開始擔憂起國家大事。他就是想讓楚洛寧知道，位高權重的權貴很輕易地能夠決定別人的命運。
那個猥瑣的老頭子能夠決定阿也一家的命運，許晏殊也能決定那個老頭子一家的命運。
人的生命在權勢面前是如此地脆弱，也是如此地不堪一擊。
但是楚洛寧似乎並沒有體會到許晏殊的良苦用心，重點反而偏移到國家大事上了。
“大梁現在真是爛了個徹底。”楚洛寧憂心忡忡，“不會很快就有人要造反，攻進京城了吧？我還能過幾天安生日子不？”
楚洛寧記得，原書中許晏殊可是大殺四方的許將軍，只可惜他是渣了女主的負心男配，結局註定悽慘。
許晏殊嘆了一口氣，決定將話說得再直白一點，“若是離開京城，便可以遠離這些紛爭了。”
楚洛寧驚異地看向許晏殊，終於明白了許晏殊暗示的意思。
若是三皇子今日對她表現得興趣再多一點，楚洛寧便真的走不出宮中了。
留在京城，變數太多。
許晏殊道，“若是你只是想找楚家報仇，我可以幫你報。仇恨倒也沒那麼重要，總有一天，楚家也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楚洛寧冷哼道，“我可不僅僅是想要報仇——算了，和你說也說不明白，反正我是要留在京城的。”
許晏殊眸色深沉，但也不再開口勸楚洛寧了。
楚洛寧反應過來了，“你是在擔心我嗎？因爲三皇子的事情？”
許晏殊沉默不語。
楚洛寧似乎發現了什麼有趣的點，她往許晏殊的方向挪了挪，“其實……也沒必要這麼擔心。我沒事的。”
許晏殊微微低下了頭，想借此掩藏自己的真實情緒。但是沒想到楚洛寧已經貼着他很近了，許晏殊垂下頭正巧對上楚洛寧的雙眼。
許晏殊：……
楚洛寧只覺得這種感覺頗爲新奇，許晏殊居然會真情實感地關心她——放在以前，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楚洛寧剛穿過來的時候，甚至還想後面找一個機會擺脫許晏殊。
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許晏殊卻變成了可以令她感到安心的存在了。
許晏殊皺眉道，“你好煩。”
須臾，他又補充了一句，“真的很煩。”
他早就該知道，就算是苦心積慮地做的一場局，楚洛寧都未必會踏進來。更別提他還天真地想讓楚洛寧看到這副情景以後，明白他想讓她明白的道理。
“可是——”楚洛寧雙眼亮晶晶的，“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啊。”
說實話，楚洛寧並不想逃避。
現在的許晏殊並不知道在不久的將來全國範圍內都會爆發一場戰爭，有人會謀反，計劃推翻着梁朝的統治，建立新的王朝。
可能許晏殊也早有預料，只是沒想到的是，這一天會來臨的如此之快。
許晏殊望着楚洛寧，神色莫名有些複雜。
回去以後，楚洛寧就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中似乎是原劇情的場景，許晏殊的面容堅毅，着一身鐵甲，似乎正要上戰場的樣子。
楚洛寧有些恍然，隨即注意到了周邊的環境似乎有些熟悉，但是又很陌生。
緊接着，眼前的場景就倏然發生了變化。
居於上首的男子穿着明黃色的龍袍，但是神色卻有些驚慌。
站在下首的人依舊是許晏殊，他深深地向梁少帝行了一禮，說道，“臣定不辱使命。”
比起現在的許晏殊，夢中的許晏殊似乎要成熟很多，還帶着一股說不出的沉悶。
楚洛寧醒來以後，竟然發現自己眼角不知不覺間竟落下了一滴淚，心中也像是壓了一塊巨石一樣，難受得很。
這個夢，代表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