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許晏殊對上了楚洛晴那雙迫切的雙眼。
和他在楚洛寧面前的態度完全不同，許晏殊的脣角勾勒出輕嘲的弧度，“有事麼？”
楚洛晴垂下了眼，“沒……沒什麼……”
說來也真是嘲諷。
明明是在與自己的夫君說話，楚洛晴卻要如此小心翼翼。
旁人見到自己的夫君晚歸，大聲質問自己的夫君都沒有問題。唯獨她要這麼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個說錯話就惹怒了他。
她想問他在外面見了什麼人，又爲何夜夜不歸，是否還愛着她，但是楚洛晴不敢。
難道因爲楚家，她就要被這麼對待嗎？
許晏殊眸裏劃過一絲厭惡。
明明是相似的臉，卻一點兒也不一樣。
楚洛寧的臉上就從來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楚洛晴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重新擡起頭來，脣角綻出一抹微笑，“夫君徹夜未歸，我只是……有些想念夫君罷了。”
感到楚洛晴伸手抱住了自己，許晏殊不由皺緊了眉，他忍無可忍地擡手，推開了楚洛晴，警告道，“不要越界。”
楚洛晴一時不察，竟然跌倒在地上。
她雙眼中含着淚，望向依舊站得很直的許晏殊。
許晏殊似乎有些厭惡了這個情形，便不再管她，往裏屋走去。
“夫君！”楚洛晴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勇氣，忽然叫住了許晏殊，“我知道夫君憎惡楚家，可我從未做過半分對夫君不好的事情！”
許晏殊回頭，奇怪地望了她一眼，“我自然知道。”
或許也只有剛入京城的楚洛寧感受不深，身處於京城這個大染缸，無論做什麼，都要思索再三，因爲有許多人注意着你的一言一行，因爲一朝踏錯而家破人亡的人也不在少數。
皇上雖昏庸，但權臣並不昏庸。
就如同許晏殊和楚洛晴的婚事，只有一心向往愛情的楚洛晴會覺得，她和許晏殊成親，是因爲互相吸引。
所以，就算故事重寫一百遍，許晏殊也不可能對楚洛晴產生喜歡的這種情緒。
許晏殊停下了腳步，“所以呢？我不納妾，已是對你最大的尊重。楚洛晴，我勸你不要得寸進尺。”
再說了，楚洛晴只是空佔一個他的正妻的名額罷了。更別提什麼責任。
許晏殊和楚洛晴兩個人之間都清楚，從成婚到現在，他們從未圓房。
許晏殊懨懨地打了個哈欠。
他好像明白了，自從他開始裝浪蕩子後，梁少帝雖然對他放下了一些警惕之心，但是卻完全沒有放下的原因。
他自認爲他的演技是十分精湛的，只可惜，他個人還是在這方面有一些潔癖的，無論是楚洛晴還是外面的那些女人，許晏殊只要心生厭惡，他依然不願意碰那些女人分毫。
只有那個女人，是意料之外出現的人。
*
“夫人……”
不知已是多少次，錦寒這樣蹲下來，安慰失意的楚洛晴。
她從小和楚洛晴一起長大，楚洛晴在楚家的時候，也是千嬌百寵的大小姐，但是自楚洛晴嫁到許府後，她親眼見證着楚洛晴受了太多的委屈。
但是楚洛晴卻是一個極爲固執的人，是不會聽勸的。
“既然夫人執意如此，那麼就由奴婢去找出那個勾引許大人的小狐狸精去！”錦寒生氣地說道。
在錦寒要扭頭走的時候，剛纔還呆滯的楚洛晴卻突然伸出手拽住了錦寒的裙襬。
她低低地說道，“別……”
話語之間竟是帶上了些哭腔。
錦寒看着楚洛晴卑微的模樣，忍不住跺腳，“夫人！”
在錦寒看來，不管再怎麼說，夫人可是許晏殊的正妻，既爲正妻，外面的那些女人，楚洛晴自然是有立場收拾的。
以前楚洛晴想要自欺欺人，那也便罷了。
但是如今，錦寒再也忍不下去了！
“夫人不想動手，那奴婢就替你動手。莫髒了夫人的手！”錦寒說道。
“不……別去。”楚洛晴卻說道，“他說得對，只要他……不納妾就行。”
說完這句話，楚洛晴就像失去了力氣般，臉色慘白地跌坐在地上。
*
女主的愛恨情仇，楚洛寧自是無心關心。
不過如果楚洛寧見到這一幕的話，應該會發揮她的吐槽技能，吐槽一句，這簡直太像古早的虐文情節了。
而且，她在裏面還扮演的是惡毒女配的角色。
真是罪過。
明明她和許晏殊什麼都沒有發生。
除了親親。
直到一個馬車在店門口停下，楚洛寧的注意力才被轉移。
有人湊過來說道，“這是風丞相府的馬車。”
從馬車上下來的是一個女子，女子看起來三十出頭，但是卻生得極美。
楚洛寧正在猜測着此人是誰，她在風丞相府從來沒見到過此人。
雲姨娘看了一眼楚洛寧，只覺得胸中的怒火燒得更加旺盛。
聽說楚洛寧戴着面紗，就是爲了掩藏自己左臉的醜陋胎記。
風丞相那般人物，怎麼會看上這樣一個低賤的人？
雲姨娘想不通，不過她也沒必要去想。
不過一個低賤的女子罷了。
於是，她彎起了眉眼，“上一盤蛋黃酥。”
*
剛出爐的蛋黃酥表皮金黃，之所以會成爲美味點心鋪的招牌，不是沒有原因的。
然而，女子卻拿着筷子將形狀完美的蛋黃酥攪得亂七八糟，臉上還浮出嫌惡之情。
對於一個熱愛美食的人，雲姨娘這樣的做法必定會讓她感到生氣，但是楚洛寧卻沒有。她面無表情，內心努力在回想着她在風丞相府的時候，究竟有沒有見過雲姨娘。
雲姨娘見楚洛寧這副不動聲色的模樣，不由嘆一句這女子心機頗爲深沉，難怪能一邊籠絡雲婉兒，一邊又勾引雲丞相。
楚洛寧要是知道雲姨娘的內心所想的話，一定會語重心長地告訴她一句話。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只要她夠不要臉，就永遠不會被羞辱到。
正如那天妄圖給她難堪的葉茹一樣。
但云姨娘似乎不滿於楚洛寧過分平靜的反應，她的動作愈來愈過分，“現在的京城，真是什麼不要臉的東西都能上臺面了。”
雲姨娘毫不顧忌地將盤中的糕點傾倒在地上，用腳尖狠狠地碾碎。
“上不得檯面的東西就是上不得檯面，一輩子都上不得檯面。”雲姨娘眸中的惡意擴大。
楚洛寧微微蹙緊了眉頭。
雲姨娘見楚洛寧這副作態，心中快意無限。
她腳上的動作更狠，蛋黃酥都被她的腳尖碾成了碎屑。
誰料，楚洛寧居然擡起眼來，真誠地望着雲姨娘，“夫人，按理來說，你從我們這買了東西，這東西該是夫人自由支配的。只不過，這碎屑處理起來不容易，怕是……”
言語之間，竟然是在向雲姨娘要錢的意思！
雲姨娘的臉色變得極爲難看，這女子居然如此貪財勢利，真是喫相難看。
雲姨娘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不論如何，在對撕中，哪一方情緒過於激動，就落於下風了。
雲姨娘深吸一口氣，“便是我，也要交錢嗎？我家老爺爲你可是奉獻頗多，還是說——鼎鼎大名的老闆娘便是如此忘恩負義的？”
楚洛寧想起剛纔那人說的話，外面的馬車乃是雲丞相府的馬車。
思及此，楚洛寧試探性地問道，“你莫不是丞相夫人？”
雲姨娘的笑容瞬間僵在嘴角，幸好她身邊沒有丞相夫人的人，不然，便是她在丞相府再受寵，也是不行的。
“放肆！”身邊丫鬟打扮的人往前一步，訓斥道，“這可是雲姨娘！”
楚洛寧的眼神意味深長，“原來是雲姨娘啊，失敬失敬。”
嘲諷意味十足。
雲姨娘看着楚洛寧，只覺得自己氣到甚至有些頭暈。
不知好歹的女人。
便該好好教訓。
楚洛寧後退一步，似乎是猝不及防，她迷茫地眨了眨眼，捂着被扇紅的臉頰。
雲姨娘擡起下巴，“不過是用肉體上位的卑劣女子，現在竟敢在我面前耍起威風來了？你利用風郡主勾引風丞相，藉此謀利。你以爲你這店裏的生意是怎麼來的，可不就是在牀榻上一步步伺候過來的？”
楚洛寧這回是完全懵了。
雖然以前她就知道傳謠的恐怖之處，不過突然告訴楚洛寧一個關於自己的勁爆謠言，她還是很震驚的。
“我……在牀榻上伺候過來？”她指着自己問道。
雲姨娘挑了挑眉，“難道不是嗎？你先勾引了西江月的東家，又藉機搭上了雲丞相。你心裏打着什麼鬼主意，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一個女孩子家家的，真是淫蕩！”
聽到淫蕩這兩個字，楚洛寧脣角綻出一抹笑。
“雲姨娘這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我嗎？”楚洛寧說道。
有句話說得是真沒錯。
對女人惡意最深的，永遠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