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葉璃陪着,那些貴女們便沉寂了下來,她們斜斜地看着楚洛寧,卻沒有一個敢上前來惹事了。

    但是也有人忍不住疑惑,葉璃也是競爭太子妃的有力人選,居然沒有任何跟楚洛寧過不去的意思。

    在傍晚的真正宴席到來之前,楚洛寧也再沒有見到風婉兒。

    直到楚洛寧入了座,太監扯着嗓子宣佈除夕宴正式開始,皇后才帶着風婉兒姍姍來遲。

    由於身份不高,楚洛寧被安排在了很後面的位置,周圍俱是一些小門小戶出來的姑娘,用異樣的眼神看着楚洛寧。

    楚洛寧撇了撇嘴,將目光放在面前的盤子上。

    今夜是除夕宴,御膳房也是費了大功夫的。

    和她這種半吊子不同,御廚做出來的菜色、香、味俱全,勾起楚洛寧肚子裏的饞蟲。

    只不過……

    想到了許晏殊臨行前的吩咐,楚洛寧憂傷地嘆了一口氣。

    誰也不知道這飯菜裏有沒有毒。

    世界上最大的痛苦,莫過於美食在面前卻不能喫。

    但是,比起美食,果然還是小命重要一點。

    楚洛寧來參加宮宴,除了接她進宮的那個車駕是太子的以外,全程太子都沒有露過面,說明很有可能大招在後面等着她。

    可是,直到現在,楚洛寧還是想不通太子到底有什麼目的。

    如果是爲了許晏殊的話,爲什麼不直接對許晏殊下手呢?

    “楚姑娘爲何如此愁眉苦臉的,難不成是有什麼心事?”

    楚洛寧擡頭望去,是坐在她旁邊的姑娘。

    “我叫夏蓉。”還沒等楚洛寧開口詢問,夏蓉就主動地自我介紹道。

    和那些眼高於頂的世家貴女不同,夏蓉作爲一個從八品小官的女兒,她沒有那麼多門路,只能不顧一切地往上爬。

    她倒覺得下午楚洛寧說的話很有道理,勾搭男人本身便是一種本事,那些人不過是嫉妒罷了。

    楚洛寧冷淡地回答道,“哦。”

    她現在實在沒有什麼心情和夏蓉虛以爲蛇。

    夏蓉的笑容僵在脣角,似乎是沒想到楚洛寧這麼不給她面子。

    楚洛寧揚了揚眉,將臉轉到一邊去。

    夏蓉咬着脣,心中無端生起一股怒火,隨即強行壓下這股怒火,恢復冷靜。

    楚洛寧是一個值得結交的對象,她好不容易纔尋到機會。

    “我只是想關心關心楚姑娘,楚姑娘倒也不必這麼不耐煩吧……”夏蓉道。

    楚洛寧瞥了夏蓉一眼,“問題是,你關心了我,也不能替我解決煩惱啊。再說了,我覺得你也不是真的關心我,何必這麼假模假樣呢?”

    夏蓉頓時感覺許多人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臉上一陣火辣辣的。

    此時,下午楚洛寧見過的那位宮女正朝着自己這邊走來。她臉上帶着淺淺的微笑,極爲規矩地朝楚洛寧行了一禮。

    “楚姑娘,貴人傳召,請隨我來吧。”聽月說道。

    楚洛寧蹙緊了眉頭,終於來了。

    *

    楚洛寧跟在聽月的身後,一邊小心地觀察四周,一邊走着。

    但是,很快她就發現,聽月走的方向似乎有些不對勁。

    聽月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大宮女,按道理來說,她口中的貴人應當指的就是皇后娘娘,可這路卻絕不是去找皇后娘娘的路。

    楚洛寧覺得不妙。

    但是事到如今,她只能硬着頭皮跟着聽月走了。

    聽月停下腳步,楚洛寧也跟着停下腳步。

    聽月回頭望了一眼楚洛寧,臉上浮起意味不明的笑容。她往右走了一步,將楚洛寧徹底暴露在衆人的視線中。

    楚洛寧不由心驚,冷汗當即就下來了。

    聽月是皇后身邊的大宮女,壓根不可能被收買。她口中說的貴人,除了皇后以外,倒也是還有一人。

    楚洛寧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跪下。

    “民女參見陛下。”

    許晏殊在人羣中遙遙地望着楚洛寧,眼中透露出一絲擔憂。

    在宮中行事,特別是在衆目睽睽之下,有諸多的不方便,他也得小心再小心,根本沒辦法做到提前將這些事情透露給楚洛寧。

    梁少帝眯起眼,“平身。”

    楚洛寧暗自掐着自己的手掌心,強迫自己冷靜地思考問題。

    聽到梁少帝的答覆後,楚洛寧緩緩地起身。趁着這個間隙,她偷偷覷了一眼周遭的景象。

    除夕宴這日,君臣同樂。

    大臣們還坐在這裏,梁少帝爲何要傳召自己?

    梁少帝很快就解釋了楚洛寧心中的疑惑,“朕倒是沒想到楚姑娘是這般人——聽說,這些新的戲曲都是出自楚姑娘之手。”

    許晏殊不由攥緊了拳。

    此事……本是衝着他而來。

    楚洛寧掩去眸中情緒,裝作疑惑地問道,“戲曲?”

    有一位看起來頗爲妖嬈的男子接過話頭,“楚姑娘忘了麼?這些都是由你名下的書肆出品的話本子改編而成。”

    楚洛寧看着現場的狀況,多少明白了過來。

    原來是在這等着她。

    解決一個陳班主,並沒有真正地解決問題。

    楚洛寧道,“原來是這回事。”

    那個男子掩脣輕笑一聲,眸中泛着得意,“今日除夕宴,臣本來是想要討各位貴人歡心,特此推出了和往年不一樣的劇目,沒想到卻弄巧成拙了——臣有罪。”

    楚洛寧盯着他,忽然問道,“排戲很辛苦吧?”

    男子不由一愣,隨即道,“確實挺辛苦的。”

    楚洛寧轉向梁少帝,坦蕩地說道,“雖然民女並不知道此人是誰,但民女覺得,陛下應該重罰此人。除夕宴這般重大的場合,他竟然拿這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來污了衆位貴人的眼,便是萬死也不爲過。”

    楚洛寧不知道的是,人羣中有一個看起來身份貴重的男人卻在此時頗有興味地看着楚洛寧。

    有趣,實在是太有趣了。

    正常人面對這種突發情況,第一反應應該是茫然,她怎會反應如此之迅速?

    不過,她這般表現,怕是要激起梁少帝的興趣了。

    梁少帝挑了挑眉,顯然也對楚洛寧的話很感興趣,“你都不知道這戲曲是什麼,何來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梁少帝這人有一個毛病,那就是性子捉摸不定。

    他確實是昏君不錯,但是喜好點實在是生得詭異,也並不是外界大多所傳的盲聽盲從的昏君。有可能你好好地拍着馬屁,他突然就暴怒了。

    便是男子自己,也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琢磨透梁少帝的性子,勉強做到長寵不衰。

    男子深知,梁少帝其中的一個癖好,就是喜歡一些新鮮的東西。不然,這個計劃他也不會進行得這麼順利——尤其是在陳班主死了以後,很多以前的佈局也得被迫作廢。

    楚洛寧平靜地望着梁少帝,沒有人知道她現在心臟跳得多麼快。

    她道,“民女是一個商賈,商賈重利,只要能賺到銀兩,其他便無所謂了。因而,民女書肆的那些話本子,本也就是一些博眼球的東西,是萬萬上不得檯面的。”

    梁少帝摸了摸下巴,“你說得沒錯,今日這些東西的確是不堪入目,甚至……讓人不由懷疑幕後主使的目的。”

    梁少帝想到了剛剛戲臺上的內容——就憑着剛剛那些東西,便是往楚洛寧身上安一個叛亂罪也不爲過。

    楚洛寧輕輕勾起脣角,“本就是玩鬧的東西,卻非有人要拿來髒了陛下的眼。何況,民女很早之前就被太子殿下邀請參加今夜的除夕宴。陛下應當是知道民女的身份的,民女身份低微,生怕在這等重要的場合鬧出笑話,損了皇家顏面。也從來不知道有人竟然將陛下和衆位大人看的戲曲偷偷改成了這種東西。”

    她的臉轉向方纔還頗爲得意的男子,輕聲問,“你說,你是不是居心叵測?是有人指使你做了這一切,想要找我這個無辜之人頂包麼?畢竟這樣的話,你和你的幕後之人就可以順利逃脫了。”

    許晏殊眼中的擔憂終於消失,反而露出絲絲縷縷的笑意來。

    楚洛寧還是那個楚洛寧,從未改變。

    梁少帝坐起身,神色漸漸地沉了下來。

    反才,他倒是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

    楚洛寧簡直帶了一手好節奏。

    她吐出一口濁氣,再度開口,“你難道不知道在除夕宴鬧出這種事,是將皇室的臉面放在地上踩,損了皇室威嚴。一年一度的重要宮宴,就被你這麼輕鬆地毀了。你究竟是什麼目的?提前就選了我鋪子裏的話本子,來作爲新的劇目。可我從來沒有應過你,允許你肆意改動那些話本子。”

    楚洛寧的眸子冰冷,這人真是欺人太甚,提前得意未免還太早了一些。

    她確實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是並不代表着她就要就此認輸。

    男子後退了一步,有些無助地望向人羣中某一個身影。

    大人只對他交代了,這是一個必贏的局,他只需要在一旁看戲就夠了。

    他……該怎麼回覆?

    如果答不好,他真的會萬劫不復的!

    但是大人卻避開了他的目光。

    男子如遭雷擊,僵在原地。

    梁少帝開口道,“吳班主,你可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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