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寧這一夜睡得極爲不安穩,但是她終歸還是睡着了。

    第二日,楚洛寧醒得很早,但是許晏殊醒得更早,正溫柔地看着楚洛寧。

    楚洛寧心中忽然涌現出來無限勇氣。

    她握住許晏殊的手,“你陪陪我。”

    許晏殊似乎有些驚訝,但很快就答應了楚洛寧的要求。

    楚洛寧很少在他面前露出柔弱的模樣,她習慣了以倔強的外表示人,總是給人一種她好像什麼都行的錯覺。

    楚洛寧一字一頓地問道,“幕後主使,你覺得是誰?”

    許晏殊誠實地回答道,“不知道。”

    他停頓了一會兒,說道,“不過既然太子是知情的,大約是太子派系的人謀劃了一切。就是不知道太子參與到什麼程度……”

    褪去憤怒的情緒後,楚洛寧眸中只剩異於常人的冷靜,“那動機呢?總不能是因爲太子想得到我。”

    說到這一點,許晏殊的面色不由有些黑沉。

    雖然他知道楚洛寧所散發出來的光芒吸引住太子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他的心情就是有一種謎之微妙。

    許晏殊道,“皇室中人,並沒有那麼簡單。爲一個女子大費周章,並不像是太子的風格。更何況,他雖然找人來鬧,但是過一段時間,你就會重新將店開起來。”

    楚洛寧眸中露出瞭然的光芒,“過一段時間,他會找新的人來搞破壞。其實因爲我趕客的操作,京城中暗恨我的人有很多。只是大多數人雖然覺得丟面,卻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貿然向我出手。太子甚至不需要動用自己的人脈,只需要從中挑唆一下別人就行。照這樣發展下去,我總有一天會被逼得崩潰。”

    許晏殊抿了抿脣,楚洛寧分析得不錯。

    楚洛寧道,“可是,我崩潰了,從而放棄這些產業對他有什麼好處呢?亦或是,他能得到什麼呢?”

    許晏殊也不知道。

    在外界眼裏看來,不管是他還是楚洛寧,理應是沒有這麼大的價值的。

    如果說原本那些人還在眼饞着許晏殊手中的兵權,那麼現在許晏殊已經爲他們練出了新的兵,兵權也留給那些人你爭我奪,已經沒有什麼價值了。

    楚洛寧趴在許晏殊的胸膛上,她捏了捏許晏殊的手,“你可以幫我問一問嗎?最近楚家有沒有進過宮?”

    許晏殊有些驚訝,“你懷疑是楚家?可是……”

    楚洛寧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本來就一無所有,失去所有對我也沒有任何的影響。但是……卻還有一個楚家。”

    楚家想要她認祖歸宗,如今顧忌着只不過是因爲楚洛寧身後牽扯的利益關係有太多,楚家失敗了幾次後,卻是難以下手了。

    不費多少工夫,許晏殊就明白了楚洛寧的意思。

    他嘆了一口氣,“我去問問龍宇。”

    許晏殊雖然在京城多有佈置,但最多是對那些權貴家的動向敏感一些,楚家是否和太子有過接觸,他也很難知道。

    但是,卻還有一個天下會。

    天下會的創立目的,其中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便是爲了收集情報。

    楚洛寧臉上露出淺淺的微笑,“嗯,我等着。”

    *

    兩個人談話之間,天竟已是大亮。

    楚洛寧和許晏殊起身出發去探望昨日受傷的那些夥計們。

    所有在昨日那場爭鬥中受傷的人們,都被許晏殊安置在他在京城的一處宅邸裏面。

    看到楚洛寧進來的時候,那些人俱是一愣。

    楚洛寧攥着許晏殊的衣角,心中涌出的羞愧幾乎將她淹沒。

    楚洛寧店中僱傭的夥計也只是普通的平民老百姓,遭逢了此擊,他們除了屈辱以外,更多的是茫然無措。

    但是,見到楚洛寧後,他們並沒有多少憤怒。

    甚至還有人熱情地朝着楚洛寧揮手,“楚姑娘,你來啦——”

    平心而論,楚洛寧算是對待下屬很友善的老闆了,甚至給出的薪資都比別的店裏高了不少,因而夥計們也算對楚洛寧的好感度頗高。

    “姑娘別介意這些。”夥計分明受着傷,但還是安慰着楚洛寧,“那些人都是壞胚!他們故意挑了姑娘無暇顧及這裏的時間,上門鬧事。就算是姑娘再聰慧,也不可能料得到。”

    楚洛寧心情沉重,“抱歉。”

    許晏殊看着楚洛寧,心中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其實在這裏的人並不會有一個人責怪楚洛寧,畢竟他昨日第一時間便命人給了銀兩,安撫他們。

    雖然錢不是萬能的,但是總歸是表達歉意的一種方式。

    並且,對於這些普通的百姓來說,銀兩或許能夠改變的是他們整個人生的命運。

    楚洛寧垂下頭,聲音低落,“他們都是因爲我……”

    “別自責了。”許晏殊微微彎下腰,平視着楚洛寧的雙眼,“自責不如想一想如何破局,再反咬他們一口。”

    楚洛寧倔強地抿着脣,“你說得對。”

    到阿也休養的屋子的時候,楚洛寧甚至有些不敢踏入。

    那羣地痞流氓們不知道禮義廉恥爲何物,對待那些男夥計還好,只是狠狠地毆打了一頓。但是對於這些女子,那些人簡直下流到了極致,當衆撕毀了她們的衣服,雖然沒有實施真正的暴行,但是那些羞辱……對於古代這些女子,比讓她們去死還更殘忍。

    許晏殊還沒有告訴楚洛寧更殘忍的現實,譬如昨日有一個女子,在遭遇了暴行以後,直接一頭撞向了柱子,還是被人給攔下來的。

    楚洛寧進屋的時候,阿也正坐在牀榻上,目光呆滯。

    聽到動靜以後,她遲鈍地望向門口。

    “楚……姑娘?”

    楚洛寧心中難受極了,又酸又漲,“阿也……”

    阿也如一潭死水的雙眸終於有了光芒,“楚姑娘,那些人……”

    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繼續說道,“那些人是衝着你來的。”

    楚洛寧道,“我知道……抱歉……”

    阿也的脣角牽起一抹略顯僵硬的弧度,“我沒事的。楚姑娘平安無事就好。”

    楚洛寧聽了這話,心中更加難受了。

    阿也嘆了一口氣,“楚姑娘爲何皺着眉?阿也這條命本就是楚姑娘一時興起才救下來的。若不是因爲楚姑娘,阿也和弟弟早就不知道身首異處了。更何況,店裏的姑娘也是被楚姑娘救下來的——我們並不怨楚姑娘。”

    在古代的世界,女子尚處於弱勢地位。不管是富人還是窮人,似乎都堅定地認爲,女子就該在家裏相夫教子。女子若是單獨出來經商或是做工,總會受到一些歧視和惡意的調侃。

    但是,楚洛寧卻接連改變了許多女子的命運。

    店裏做工的女子,不是通過正常手段招聘進來的,大多是經歷悲慘,後被楚洛寧所拯救的人。楚洛寧並不吝於給女子開出高薪,讓女子與男子享受一樣的待遇。

    “她們與我一樣,都很感謝楚姑娘……只是,我們能爲楚姑娘做的東西實在太少了。連捱打,都只是傻傻地站在那裏被動挨打罷了。”阿也說道。

    楚洛寧垂着頭,“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們。”

    阿也搖了搖頭,聲音溫柔,“楚姑娘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在別的地方,像她們這些孤苦無依的女子只會遭受更可怕的待遇。阿也也曾在茶餘飯後,聽過一些真實的小道消息。比起那些人來說,她遇到楚洛寧,已經算是很幸運的事情了。

    再說了,那些地痞流氓們只是撕碎了她的衣服,並沒有做出實際的事情。雖然發生在光天化日之下,但是也只是屈辱一些罷了。

    ——這並不算什麼。

    反而阿也更擔心的是楚洛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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