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前的天空是迷迷濛濛的黑,綏城這座海濱小城裏,人們還未開始忙碌的一天,街道上是空曠無人的靜謐。

    “也許世界就這樣,你也還在路上……”牀頭的手機裏傳出歌聲,這是王海文定的早上5:30的鬧鐘,剛一響起,就被他摸索着的手給關掉了。

    接着一個黝黑的身影從牀上躺屍似的坐了起來,王海文揉了揉眼睛,從身下的竹蓆裏摸出了一個打火機和一個發皺的煙盒,輕手輕腳地來到餘尊鴻的牀邊,也不知道是不是報私仇,一個腦瓜崩重重地彈在了胖子的大腦門上。

    餘胖子一個激靈,迷迷濛濛地醒了過來,看着眼前晃動的煙盒,像是看到糞球的屎殼郎似的,眼裏的倦意一掃而空,以和90kg體重完全不匹配的速度下了牀,兩個人一前一後摸進了陽臺的廁所,接着就是一陣煙霧繚繞……

    對牀的陳以賀掙扎着掀開了身上的被子,一番洗漱後,陳以賀就出宿舍門奔着食堂去了。

    估計是上個禮拜六晚那段對話給他打的興奮劑的藥效還沒完全褪去,第一次早起的他此刻感到精神十分充沛,像喝了兩瓶紅牛那樣有勁。

    在過往人生的十八年裏他曾爲了打球早起過,也爲了看球賽直播早起過,但就是不曾爲了學習而早起,不得不說,這管興奮劑還是很到位的。

    喫過飯以後,陳以賀在上教學樓的時候遇到了兩個同班的女生,楊靖芸,許靜雲兩姐妹。兩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女生名字諧音有着巧妙地相同,兩者的性格更是珠聯璧合,臭味相投,在班裏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兩姐妹跟餘尊鴻,陳以賀他們那羣男生都是關係很好的朋友。

    她倆在這個時間點看到出現的陳以賀,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在過去的兩年裏,陳以賀每天早上十次有九次是踩着上課鈴進班級的,進來的時候嘴裏還叼着個沒喫完的麪包,至於剩下那一次就是乾脆請假不去班級了。

    “以以,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啊?”許靜雲直接就發問道。“是什麼樣的動力能促使你早起的?講給姐聽聽。”

    “翻了天地啊,你居然還知道該認真啦。”一旁的楊靖芸笑嘻嘻的說道,性格大咧咧的她講話就是這麼直接,充斥着社會大姐大特有的粗直,但實際上她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沒有,就是想着要高考了,到時候多考幾分也能有更多選擇的權利。”陳以賀迴應道,心裏在默唸“這樣就可以選擇和黎南沅在同一個城市了,哈哈哈哈哈哈……”

    三人說着說着就到了班級,各自在座位上開始了一天的早讀……

    太陽悠悠的從東邊的天際線上一點點的爬了上來,原本迷濛的天空也逐漸明亮。綏城大概是因爲經濟落後,重工業不發達的原因,此刻的天空分外的乾淨美麗,可忙碌的人們卻沒空去注意它,眼光也只被眼前現實鎖住。

    綏城動車站在八九點時分迎來了一班來自金陵的動車,車門打開的瞬間,旅客們拉起行李就開始往外走。一箇中年男人也在這個城市下車,身邊還跟着一個年輕女孩,兩人空着手就走了出來,沒有帶一件行李。

    中年男人的出現引起了好多人的注意,旁邊的行人紛紛側目。Brioni的定製西服襯托出男人的成熟幹練,略微發白的捲曲披肩長髮,深邃立體的五官,男人魅力十足的灰白絡腮鬍,身材瘦高且骨肉勻稱的羅升簡直滿足了女性對於性感大叔的任何幻想,好幾個膽大的女生都賣力的衝他眨着眼放電,可任憑她們把眼睛眨得發麻,男人仍舊是一副視若無睹的模樣,徑直地走自己的路。

    “哈,師叔,你魅力可真不小呢。”陵七在羅升旁邊小聲的說道。

    “你就別取笑師叔了,咱們還是趕緊離開吧。”羅升無奈的說道,還一邊加快了腳步。“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找個時間再去拜訪一下你英師叔。”

    “好。”陵七點了點頭,腦海裏浮現了出那張神色懶散的臉,“陳以賀,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明明一副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爲什麼心底卻藏着那麼濃烈的悲傷?我一定要好好的認識認識你”帶着這樣的念頭,陵七跟着羅升走出了動車站。

    ……

    “Youaresuchasmartgirl。誰來講一下這個句子的另外的英語組合方式,嗯,雅琳啊,你來試試……”講臺上趙老師開始叫人解答英語例題了。

    完全沒有聽進去一個字的陳以賀只覺得腦袋像是有萬斤重,搞得他像做廣播體操似的不停地晃動着頭,眼皮顫顫巍巍的抖着,幾欲閉上。

    “把心思用到學習上吧。”那個少女的話好像又迴盪在耳邊。陳以賀趕忙定了定神,狠下心來抽了自己幾個巴掌,從杯子倒了點水給自己洗了洗臉,最後拿了把圓珠筆在手腕上煞有其事地畫了個小圓圈。

    做完這些的他去看了看和他一樣早起的那些女生,人家正全身貫注的聽着地理課呢,根本沒有絲毫疲倦的模樣。

    “媽的,早起真有毒啊,差點沒把老子送走。”陳以賀碎碎念道,“我算是服了她們了,一點都不累的嘛?”結果沒忍住又打了幾個哈欠,“算了算了,講一會話吧,等我有精神再聽課也不遲。”陳以賀胡思亂想道。

    他一轉過頭,發現餘尊鴻坐得筆直,雙手像小學生上課那樣,標準地搭在一起放在桌子上,這個姿勢乍一看還以爲在認真聽課呢,不過他低低的頭顱和禁閉的雙眼卻出賣了他。

    “這倒也是一個偷偷睡覺的好招數啊。”陳以賀一邊說一邊用手推了推餘尊鴻,“胖子,我跟你講個事唄。”

    “滾,老子困死了,別在這跟老子放屁。找你渣男承哥去。”餘胖子頭也不擡地應道,顯然也是極爲睏倦。

    “豬。”陳以賀衝他豎起中指,看了看後桌的林哲添正認真地聽着課,就沒好意思和他講話。

    “承承哥,講話不?我跟你講個事唄”陳以賀用手戳了戳前桌的陳璽承,小聲地說道。

    陳璽承直接把整個身子往後靠了過來,腦袋裝作還在看黑板的樣子,低聲說道:“什麼事?講。”

    “就是那個上禮拜六我不是又去跟着黎南沅回家了嗎?然後……”陳以賀一邊小聲的講着一邊不時地瞟過眼注意講臺上的趙老師,斷斷續續的講完了上個禮拜事情的全過程。

    “不錯啊,阿賀,你很有希望啊。”陳璽承聽完,還偷偷的往後面豎了個大拇指,聲音肯定地說道。

    “啊?你這麼覺得的嗎?可是我真的好自卑啊,就覺得自己挺配不上人家。她學習那麼好,我……”陳以賀搖了搖頭,聲音有點低落。

    “以賀,你千萬別這麼想,這種年紀哪裏來的配不配?只要你敢追,沒有什麼追不到的,來,我跟你講啊……”陳璽承一講到追女生就來了勁,半側着頭開始傳授起了他的理論課。

    “膽大心思知道吧,這個膽大呢就是……”

    陳以賀也是一副好學寶寶的樣子,認真的聽着陳璽承講的每一個字,不時的還點點頭表示認同,一副受益匪淺的模樣,就差拿個筆記本記他講的知識點了。

    沉醉於學術問題的兩人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們的班主任林燕已經從門外走了進來,一步步的來到了他們的側後方。

    “璽承啊,看來你很有研究啊?也跟我講講唄。”林燕站在陳以賀後面,陰沉着臉對講得正在興頭上的陳璽承問道。

    陳璽承講得正開心呢,根本沒注意到這個聲音裏的怪異。他一聽到有人這麼問,心裏的自豪感就爆棚了,一下沒控制好聲音,“那是當然啊,我跟你講啊,追女生要注重細節,細節你懂吧,她們的內心都是特別敏感的,你就……”陳璽承一邊講着一邊歪過頭看那個問他問題的小粉絲。面前的卻是一張籠罩着陰雲的中年婦女的臉,兩眼像是要噴出火焰似的閃着兇光,嚇得陳璽承直接爆出了一句“哎呀woc”。

    林燕直接上手,一爪子一個,揪着陳璽承和陳以賀的耳朵就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說:“趙老師,這兩個學生我帶出去教育一下,你們繼續上課,不要分心。”

    “老師,你輕點,要掉了要掉了。”陳以賀被用力的揪着耳朵,忍不住痛呼着。

    全班鬨堂大笑,連原本睡着的餘胖子都醒了,笑嘻嘻的看着兩個狐朋狗友被牽豬似的牽了出去,還幸災樂禍地衝他們豎大拇指。

    講臺上的趙老師也是忍俊不禁,笑着說道:“看來璽承對女孩子很有研究啊,你們課餘時間可以和他探討探討。”臺下又是一陣大笑。

    “好了好了,同學們,咱們繼續上課。這個which……”班級裏趙老師又開始講起了課。

    ……

    “答對了,好,南沅你坐下吧。”隔壁的六班裏,數學老師擺了擺手,示意答對問題的黎南沅坐下。

    “燕姐,燕姐,手下留情啊。”窗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求饒聲,正是林燕揪着那兩個呆子往教師辦公室走,這大陣仗弄得六班的人都探着頭往外看。陳璽承和陳以賀因爲被扯着耳朵,所以都俯着身子一顛一顛地走着,配上那痛苦的神情,引得六班的人哈哈大笑。

    黎南沅也就在此刻看到了被揪着的陳以賀,美眸在他身上停留了幾秒,木木地看着他被林燕狠狠地拉着,表情沒有任何波動,就又開始看着黑板上例題進行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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