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大秦學宮不遠處的庭院中。
當初樊會在修建大秦學宮的時候,便將這裏打造成了自己建築商行的示範社區。
在周勃的指點下,他又在此處爲趙昆修建了一個佔地極廣的院子。
趙昆登基後,這裏便成爲了一處皇家別苑。
只是,趙昆幾乎忙得腳不沾地,此處一直都空閒着,沒有派上用場。
自從姜潮離開咸陽,前往九原郡,趙昆便來到了此處。
科學院的人被擄走,黑冰臺在短短兩日之內,便蒐集到了足夠的線索。
之前被扣押的科學院成員,現在已經被放了出來。
其中像公輸仇、李慕等核心成員,包括王家父女,都在此處有房產。
趙昆來這裏辦公,一來是爲了安撫他們,二是表示自己對科學院的重視與之前一般無二。
放在以往,趙昆根本不屑使用這些小心術。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
登基後,趙昆越發感覺,帝王之位給自己帶來的影響有多深遠。
別的不說,即便諸如陳平、蕭何這種近臣,如今面對他的時候,都越發講究禮儀。
就連前往美洲的扶蘇,發回的奏摺,語氣也極其恭敬,完全沒了以往的親近。
天家無情。
趙昆之前不相信這句話,但輪到自己頭上時,卻一般無二。
此時,庭院外的小廣場上,黑壓壓地跪着數百人。
看他們的着裝樣貌,全部都是異族。
數百人跪在一起,居然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所有人都面帶驚恐之色,有些人甚至因爲恐懼而渾身顫抖着。
書房中,同樣也是一片沉靜。
趙昆放下姜潮從九原郡發來的奏摺,深吸了一口氣。
他不知道,姜潮是在何種情況下,寫的這篇奏摺。
只是能看到,薄薄的奏摺上,有着極爲明顯的水漬。
很難想象,姜潮這種心若鋼鐵的漢子,寫這篇奏摺的時候,是何等的悲傷。
“當時,科學院諸君高歌不止,慨然赴死,火光沖天,三百餘人,無一生還,皆屍骨無存......”
趙昆面朝北方,目光彷彿穿越了時間、空間,看到了前夜在藏風谷發生的場景。
此刻,他的心在滴血。
被迦太基人擄走的人,都是科學院分佈在大秦各地各機構的骨幹成員,而且年紀都不大。
這些人,皆是科學院未來的中堅力量。
更不用說,其中還有民科院副院長梁吉,以及被趙昆頗爲看好的科學院明日之星烏羅。
若梁吉活下來,他恨不得指着對方大罵三天三夜。
湖塗啊!與他們這些人才相比,虛無縹緲的面子,又算什麼東西?
只要人能活下來,這個仇,還怕報不了?
然而,此時此刻,說什麼都沒用了。
姜潮在奏摺中說得很清楚。
所有人,屍骨無存。
“陛下,沒事吧?”….趙昆身後,站着三人。
除了公輸仇、李慕外,還有一名身材比較瘦弱,雙頰微微凹陷之人。
看面相,他的年齡不過四十左右,但頭髮已經花白。
在剛剛那一瞬間,烏成只感覺趙昆身上突然迸發出一種極爲陰冷的氣息。
他臉色一變,最終還是忍不住出言問道。
這幾日,烏成的日子極不好過。
先是突然被黑冰臺之人軟禁,審問了一日。
解除軟禁後,他才知道,自己的兒子烏羅,也在失蹤人員中。
自家兒子自己知道,烏羅雖然膽小了點,但絕對不會背叛大秦。
可是,正因爲如此,烏成才心急如焚。
別看他平日裏對兒子極爲嚴厲,但在烏成心中,兒子幾乎就是自己的命。
他年齡大了,如今在科學院雖然也算位高權重,但烏成心裏清楚,這是陛下念及他這些年的勞苦。
論手藝,他早已跟不上公輸秦、李慕以及梁吉等人。
否則,爲何別人都被委以重任,他卻被丟到大秦學宮來教書?
烏成此生已經沒什麼指望了,唯一的希望便是烏羅日後能在科學院中佔據一席之地,讓自己好好揚眉吐氣一番。
這幾日,烏成都沒有閤眼。
今日趙昆突然傳喚,烏成連洗漱都顧不上就匆匆趕來。
然而,來到書房之後,他只看到一言不發的趙昆。
看到趙昆這副樣子,烏成心中隱隱有了極爲不妙的預感。
一瞬間,他只覺得自己頭暈目眩,有些站立不穩,被旁邊的公輸仇一把將他扶住。
趙昆轉過身,將奏摺遞給李慕,隨即拍了拍烏成的肩膀,然後大步離去。
剛走到門口,趙昆便聽到書房中傳出烏成的痛哭之聲。
四十多歲的漢子,曾經指頭被切掉半個,都硬挺着沒吭過一聲的烏成,此刻根本壓抑不住自己的悲痛。
那哭嚎聲,如曠野上即將死去的孤狼一般,低沉、壓抑而又絕望。
趙昆揉了揉臉,加快腳步,朝內院走去。
來到院內,早已等在此處的陳平迎了上來。
“陛下,外面的這些使者,已經跪了快一日了.....”
話到一半,陳平發現趙昆眼睛微微一眯,頓時便自覺停口。
“彌生天皇使者以及紫寡,都在外面等候,陛下是不是抽空見見?”
“想見朕,先拿出他們的誠意來!”
趙昆冷哼一聲,隨意坐在椅子上,微微眯起了眼睛。
院外廣場,紫寡臉色蒼白,不住地擦着額頭上的虛汗。
他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住了,此時完全是依靠一股子意志力強撐着喫。
科學院的人被擄,黑冰臺大索天下。
早在兩日前,就已經有信息傳出,這次事件是異族使節犯下的。….這幾日,身在大秦的異族使團,不論之前和大秦關係如何,人人自危。
這種恐懼,在昨日晚上本都王國留在鴻臚館的一名王子被抓之後,達到了頂峯。
昨天半夜,紫寡上書求見趙昆,奏摺連自己房門都沒出,便被黑冰臺截下。
紫寡嚇得連夜跑到上林苑,跪倒在庭外前廣場上。
跟往常一樣,紫寡依舊發揮了不要臉的勁頭,大有趙昆見他就跪死在這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