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菀給司機付了車費。她知道這地方偏僻,司機回去的路上估計不太好遇到乘客,故而還多給了一筆小費。
司機是個短鬍子大叔,面相挺和善的。
“姑娘,你確定是這裏?”司機大叔左右看看,眼神很是小心翼翼,“這裏可是舊港區啊...”
舊港區是L市臭名昭着的貧民窟,也是毒品交易、人口買賣最爲猖狂的地段。這裏住着的要麼是亡命之徒,要麼就是黑幫混混。
司機想不明白,好好一個漂亮的小姑娘,怎麼會來這種連警察都不敢管的地方。
別說他了,姜菀也想不明白沈清淮那樣的人物,爲什麼回來這裏。
“謝謝提醒。”姜菀朝他點頭笑了下,然後推開門下車往爛尾樓裏走。
“唉——”司機想再勸勸,不過姜菀人已經走遠。
她穿過破舊的爛尾樓,在一條衚衕盡頭發現了沈清淮的那賓利。
舊港區靠海,鹹澀的海風吹進來,有濃郁的貨船機油和垃圾散發的惡臭味。
幾種難聞的味道混合雜糅在一起,很容易引起人腸胃的不適。
雖說這裏是貧民窟,不過姜菀並沒有在這個地方感受到居住人們的針對和虎視眈眈。
他們各自忙碌着,有時擡頭看她一眼,目光帶着打量和疑惑,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很奇怪...
這裏確定是治安混亂的舊港區?
“別動——”
槍管無聲抵在姜菀後腦勺上。
“這位小姐,麻煩你跟我去個地方。”
說話的男人聲音冷漠,像是冰冷的機器。
姜菀沒多問,也不反抗。她乖乖把雙手舉起來,臉上被身後的男人套上了黑色面罩,然後她就被男人手裏的槍抵着帶去了一個地方。
...
當人視線處於黑暗時,聽覺就會變得敏銳很多。
姜菀坐在沙發上,黑色的面罩還沒摘下。
三年的訓練,她其實能用聽覺在大腦裏分析出自己所在的地方,還有這裏的建築結構圖。
這裏...像是一個學校。
規模很小,充其量只有十幾個人。
隱隱約約,姜菀聽見了腳步聲。
是兩個人的腳步,一前一後。
“你先出去吧。”
疏冷的男聲落下,是她耳熟的聲音。
“是。”
“咯吱”一聲,木門闔上。是那種多年勞損破舊的木門聲。
下一刻,姜菀面上的頭罩被人輕輕掀了起來。
男人成熟溫潤的一張臉出現在她面前。
“教父?”
沈清淮找了個位置坐下,“嗯”了聲把手裏的東西遞給姜菀,“快中午了,我們沒那麼快回去,先喫些東西墊墊吧。”
姜菀低頭看了眼沈清淮手裏的東西,她眨眨眼,有點兒不可思議。
“草莓蛋糕?”
奶油的甜膩,草莓的清香。是賣相極爲精緻漂亮的東西,只不過出現在沈清淮的手上...有點兒讓人不寒而慄。
“不喜歡?”沈清淮淡淡又開口,“其他味道都已經沒有了。如果不是小伍生病還睡着,這塊兒蛋糕現在也不會在我手上。”
小伍?
沈清淮看出少女眼中的詢問,他解釋,“這裏是舊港區的孤兒院。”
“孤兒院?”姜菀神色瞭然,“原來教父是來這裏做慈善的?”
她本還想着沈清淮來這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原來是積德行善。
有一些壞事做盡的人吶,就是喜歡用這種方式來掩蓋自己犯下的過錯,從而彌補心理安慰。
“做慈善?”面前的男人倏然勾起脣角。
他面上波瀾不起,只是那雙清潤溫柔的眼眸帶了些寒意,似譏似嘲看着姜菀。
“我不是在做慈善,我只是回家看看。”
回家...看看?
姜菀茶瞳怔愣。
緊接着,她又聽男人低聲道,“這裏是我以前生活的地方。”
沈清淮以前生活在這家孤兒院,生活在黃賭毒罪犯猖獗的三不管地段?
“要喫麼?”他又問了聲。
草莓蛋糕聞着很甜,看上去也蠻讓人食指大動的,不過姜菀沒有太大食慾...
“喫。”她點點頭,“但是教父...我可能自己吃不了,得需要你餵我。”
沈清淮揚了下眉,接着就看到少女小臉一癟,高高噘着嘴嘀咕,“我的手動不了!”
那聲音帶着點兒小委屈和撒嬌。
沈清淮往她背後看了一眼,聲音微冷下來,“他們綁你?”
“對啊!不僅綁我,還差點兒把我腦袋給一槍崩了!”
沈清淮不知道從哪兒摸出刀片來,將姜菀手腕上的麻繩給割斷。
“他們並不知道你和我的關係。”沈清淮把麻繩丟在地上,“不過...這不也是你自己心甘情願被綁的麼?”
“教父這是什麼意思?”
“跟蹤我,然後故意讓我發現,順理成章再來見我。”他擡眼,目光溫柔卻沒有半分笑意,“我說的對麼?我的教女?”
不可否認,姜菀在和沈清淮對視的時候,心跳確實漏了兩拍。
他知道?
他不僅知道自己跟蹤他,還知道自己是故意讓他們的人抓住自己的?
沈清淮...他太過深不可測了。
既然小心思被識破,姜菀也只能攤牌。
她無奈一笑,好奇看着沈清淮問,“教父是從什麼時候知道我在跟蹤您的?”
沈清淮把手裏的蛋糕遞給她,“我在那家商場附近看到了蔣業的車。早上徽山閣給我來電話,說你一早就出去了。既然你昨天晚上能把那包白粉放在蔣業身上,自然也跟他有聯繫,這並不難猜。”
嘖嘖嘖。
這推理能力,他不去當偵探都可惜了。
接過草莓蛋糕的姜菀沒直接喫,她把蛋糕先往桌子上一放,手指摸進自己包裏想掏個東西出來。
煙癮的勁兒一上來,並不好剋制。
手指把煙盒往外掏的同時,姜菀又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沈清淮跟她說的話。
在他身邊,她都不能抽菸...
這要求確實有點兒讓人爲難了!
沈清淮發現了她的小動作。
“想抽菸?”
“...嗯”
“能忍麼?”
姜菀抿抿脣,不停用吞嚥口水的動作緩解喉嚨間的癢意。
“把蛋糕吃了吧,糖分可以緩解神經細胞對尼古丁的依賴。”
沈清淮一字一句,說的很認真。
姜菀對他的話是半信半疑,雖然昨天晚上吃了那顆梅子糖有緩解煙癮,但誰知道那是不是心理作用。
她丟下包裏的煙盒,端起桌上的草莓蛋糕挖了一口。
清甜綿軟的奶油在她脣齒間融化開。
好像...喉嚨裏的癢有稍微減輕一些。
姜菀覺得神奇,“還真的有用啊!教父是怎麼知道這個辦法的?難道教父以前也戒過煙?”
她的話讓沈清淮無言沉默。
許久,他平靜說:
“嗯。只不過,我戒的是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