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不捨看到自家神君被抽筋拔骨的一幕,故而就只待在屋中,哪也不去。
他坐在八仙桌旁的凳子上,給自己下了個什麼都聽不見的咒語。
他怕要是自己聽見了,或許真的忍不住出手阻止神君這樣殘害他自己。
也正是因爲這仙咒,懷安沒能聽到牀榻之上的少女口中發出的細碎嗚咽。
枕頭是暗底梅花的布料,耐髒,沾了水也不顯紋路,讓人察覺不出端倪。
無人知曉的是。
那暗底梅花枕頭上,已然溼潤了一片。
那些溼潤,盡是她眼中滾燙的珠。
…
翌日。
“醒了?”
姜菀剛睜開眼,便就看到了坐在牀榻邊的少年。
少年面色冰冷,像覆着一層寒霜。
這是?
姜菀試探道,“老祖?”
路子野不鹹不淡應了聲,“我能重新奪回身體,也多虧了你從靈域拿回的那顆玄火珠。”
說罷,他將一個東西丟進了姜菀懷裏,“這是‘浮屠’,雖不知你拿這把劍是要做什麼,不過既然已經給你了,你便拿着下山離開宗門去吧。”
姜菀從牀榻上坐起來,“師父這是要趕我走?”
“趕?”路子野冷聲嗤笑,晲了眼她懷裏的東西,“你抱着的可是世間第一神劍,也是玄天劍宗的鎮山之寶。倘若這東西叫人看見了,興許到那時你也沒命再下山了。”
“那師父可能護我周全?”
“本尊也有事情要做,管不了你那麼多。”
“第九峯關着一條雷龍。那龍的骨血、內臟對本尊修煉大有好處,本尊不多時便要前往第九峯屠龍。”
“可是昨夜我們看到的那條龍?”少女的話讓路子野驀地揪心。
難道…難道她昨夜的記憶沒被他抹去?
眼看少年眉目緊鎖,姜菀驚歎了聲又說,“就是那條會打雷閃電的龍?不過昨夜就只看到他打雷閃電了。”
姜菀頓了片刻,用手腕輕敲了敲後腦勺,“還有一些…我不大記得清楚…”
“記不清楚就不要去記了。”路子野站起身,雙手負在身後,神色淡漠疏離,“你幫我拿玄火珠,我給你浮屠劍。交易做完了,你現在也可以從玄天劍宗離開。”
姜菀坐在牀榻上,她的手指藏在被子裏。
被子裏的手攥在一起。指甲深深嵌進了肉裏,可她面容卻是笑得歡喜。
“好。”少女翹起了脣角,“多謝老祖成全,阿菀這就收拾東西下山離宗。”
路子野“嗯”了聲,步履緩慢出了茅草屋。
一炷香後,姜菀拾掇好了包袱跨在背後。
推開屋門,白衣青袖的路子野便站在門外。
兩人相視無言,眼中無話,卻又都好像含着說不完的話。
“老祖屠龍時小心些,別又受了重傷閉關。”她笑着道。
路子野撇開臉不去看她,微吸了一口氣平靜回,“總歸是師徒一場,聽爲師一句勸…下山的路,別回頭。”
小桃花,別回頭看。
往前走,我送你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