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潛伏在末清 >第25章 扭轉乾坤
    在皇上的質問下,弘晝緘口不語。

    乾隆接着說:“我朝海禁多年,通關口岸時開時閉。既使開的時候,也只有夷人貨船人員往來。我朝卻極少有人出去。那洋夷諸國究竟是何狀況,人口,農工,軍事,我們幾近一無所知。”

    “我八旗鐵騎,所向披靡,掃平海內,那是九十年前的事了。寧遠之役,距今更是已過去一百一十年。那時,夷人已有了威力巨大的火炮,前明購來運到寧遠。”

    “因是夷人出產,最初叫做紅夷大炮,後來我朝爲避‘夷’之諱,改作紅衣大炮。寧遠一戰,袁崇煥憑着城堅炮利,大敗我軍。太祖因此鬱憤成疾,不治而崩。”

    “一百多年之後,焉知夷人沒有更爲兇悍之火器,而我八旗兵士依舊憑藉刀槍弓箭鳥銃,他日若與夷人戰場對陣,勝算幾何?”

    乾隆挪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繼續說道:“剛纔你出去時,朕細細思忖,也許是皇阿瑪去了西方淨土後,窺破了天機,心下焦急,故使人喚朕前去相見。”

    “卻又不能泄露,只盼着朕能自己悟出。所幸是朕誤打誤撞,看到了那圖像。不然,又如何能悟出來?”

    “皇上”,弘晝也正色道:“今日若是旁人說了這番話,臣弟非但萬不能信,反而定要嚴辦他。可今日皇上說出來,臣弟自是深信不疑。只是,臣弟現在內心茫然,眼下該如何應對,還請皇上示下。”

    “事雖至關重要,卻也不是迫在眉睫,可徐圖之。”乾隆緩緩的說道,“被朕窺破了天機,或許是機緣巧合,或許正是先人庇佑,社稷之福。當下的急務是嚴關口風,萬不可使人知道朕離魂失憶之事。”

    “是,全憑皇上作主,臣弟唯命是從。”

    “先帝大行,二十七日除服,還有十七日。好在這十七日間,你要留在內宮,每日到大行皇帝梓宮前哭靈,可朝夕不離朕的左右。”

    乾隆慢慢思忖着說:“朕因守孝,也無需每日見人說事。細務由鄂爾泰,張廷玉處置,難決之事與報與你,你再帶他們進來奏朕。”

    “對外就說朕因先帝大行,悲痛不能自持,精神稍有不濟,也是能說得通的。”

    “國喪期間,朕不能去後宮見妃嬪。這兩天,你跟朕一道去給皇太后請安,見人說話,隨時提點着,容朕慢慢認得衆人,也就好了。”

    皇上說一句,弘晝應一句,待他略一停頓,弘晝道:“聖慮周詳,如此措置,當無紕漏。”

    “接下來就說說你,”乾隆接着說:“我們兄弟倆自幼一同玩耍,一同去上書房讀書,沒人比朕更知道你。”

    “你的學問騎射都是好的,爲什麼近幾年來不知上進,放浪不羈,行事荒唐?”

    弘晝聽說到自己,已坐直了身子,現在聽皇上問話,思量着該如何回答。

    乾隆不待他答話,又接着說道:“朕知道,你是因爲看到上一輩人鬧家務,手足反目,你嚇怕了,起了畏讒避禍的心,是以自污其身,以求自保,以免兄弟鬩牆之禍,是不是?”

    聽到皇上如此問,弘晝臉上一紅,心知再也不能迴避了,於是垂首低聲道:“臣弟之心,難逃聖鑑。”

    見弘晝老實承認了,乾隆接着說道:“皇阿瑪也知道你的心思,所以特意囑咐朕要疼愛你。你是朕的親兄弟,即使皇阿瑪不說,朕自然也會愛重你,斷不會做那煮豆燃萁之事。”

    “你也是滿州漢子,身上也流着愛新覺羅的血,保我大清江山,宗廟社稷,也是義不容辭。自今日起,收起你畏讒避禍的想法,爲國家多出些力,幫你哥子多分些勞,休避怨嫌,儘管做去。”

    “你只要精白其志,實心任事,上不負列祖列宗,國家社稷,下不負君臣之義,手足之情,縱有些許過失,朕也都擔待了,斷不會疑你”。

    他話鋒一轉,語氣陡然變得陰冷:“倘若你真的生出別的心思,做出那天理難容之事,縱使朕欲迴護你,奈何有祖宗家法,皇綱國憲!”

    聽到這裏,弘晝再也坐不住了,“撲通”地跪了,連叩幾個頭,口中忙道:“皇兄推心置腹,以誠相見,臣弟敢不披肝瀝膽,竭盡微忱!”

    說着,又連叩了幾個頭,已經擦乾的額頭,又滲出細密的汗珠來。

    “起來坐吧,”乾隆的話再次變得溫和:“這些日子裏事情多,朕又多有不便,你諸事多與叔王、大臣們商議,也要當心自己的身子骨。”

    乾隆凝視前方,目光中充滿了憧憬:“你我兄弟風華正茂,若天假以年,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力挽狂瀾,扭轉乾坤,建千古未有之功業!”

    弘晝心裏微微嘀咕,皇上的話似有不妥之處,力挽狂瀾也還勉強,只是這扭轉乾坤,怎麼聽着有些彆扭。

    他沒時間細想,更沒膽子去糾正,只能隨口奉承道:“皇上英明神武,雄才大略,定可做那德兼三皇,功蓋五帝的一代聖君。”

    乾隆笑着說:“德兼三皇不敢奢望,但極盛之世,想必你是見得到的。”

    弘晝見皇上的話說完,趁着停頓的空,說道:“皇上,鄂爾泰和張廷玉還在殿外候着,剛纔臣弟在外面候旨時,十六叔、十七叔也來了。”

    乾隆明白了,弘晝這是在提醒自己,是不是該召見這四個人。

    這四個人,乾隆是知道的。十六叔就是康熙的十六子,莊親王允祿。十七叔是康熙的十七子,果親王允禮。鄂爾泰和張廷玉是大學士,一滿一漢兩個軍機大臣。

    這四個人,都是雍正倚重的人。雍正雖然暴卒,未及交代後事。但在雍正八年他曾經大病一場,幾乎喪命。

    病中他曾召見親王、大學士及軍機大臣數人,特別面詔聖諭,也就是雍正遺詔的草本。

    其中專門提及了這四人:莊親王心地醇良,和平謹慎。果親王至性忠直,才識俱優,實國家有用之才。

    遺詔中對鄂爾泰和張廷玉評價更高,恩寵更隆。

    詔書中說:大學士張廷玉器量純全,抒誠供職;大學士鄂爾泰志秉忠貞,才優經濟,安民察吏,綏靖邊疆,洵爲不世出之名臣。此二人者,朕可保其始終不渝,將來二臣着配享太廟,以昭恩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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