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潛伏在末清 >第137章 狗眼看人
    慶豐慘叫着仰面摔在地上,正驚愣着不知所措,乾隆陰冷而輕蔑的說道:“你這狗眼看人的東西,昨日剛見過,怎麼?跪着時認得朕,站起來就不認得了嗎?”

    慶豐聽了這話,真如五雷轟頂一般,眼前這人,不是皇上還能是誰?他一骨碌爬起來,膝行到乾隆跟前跪了,磕頭如搗蒜樣,只幾下前額就見了紅。

    嘴裏帶着哭聲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求主子重重治罪!奴才該死……”

    “朕問你,”乾隆手臂衝着威廉姆斯微揚了一下,說道:“他的貨物爲何扣住不放?”

    有點心眼兒的人都知道,在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再裝傻充愣,推諉狡辯,越這樣死得越慘。

    慶豐心裏一橫,說道:“回主子,是奴才財迷心竅,起了貪心,想低價買進他的貨,再轉手高價賣出去。奴才自知罪該萬死,求主子重重治罪……”

    “狗奴才,你倒是敢作敢當。”果然,乾隆聽了他的話,火氣不似剛纔那樣大了,語氣也稍稍緩和了些:“縱然你犯的不是死罪,革職抄家總是跑不掉的。”

    “但憑心說,這事朕也有過失。”他掃了一眼弘曉和訥親,接着說道:“四口通商之後,海關釐多越收越多,海關早就應該收歸朝廷管理。”

    “原來只想讓內務府先收着,留夠了每年需用的數兒,剩餘的轉繳到戶部,卻忘了如此一來,仍舊是你們這起子狗奴才在管着海關。”

    “朕把皇莊都賣了充當軍費,你們卻在下面大撈黑心錢。從皇家省出來的錢,怕都填不滿你們的口袋!”

    慶豐聽了,再也不敢說一句話,只是一下又一下重重的磕着頭,臉上的血已經是一片模糊。

    “好了,”乾隆道:“既然朕也有過失,罪就不在你一人,暫且留下你再管着幾天海關。只是,你要把所有從國內國外商人手裏勒索來的黑心錢如數的退回去。”

    “不僅如此,你還要包賠給人家造成的損失。朕明日就讓寧波府衙貼出告示去,讓那些被你敲詐勒索過的人都去府衙記錄在案。”

    “半月之後,若再有人去府衙申告,你就等着革職抄家吧!”

    慶豐聽了皇上的話,彷彿法場上的死囚得到了赦免,連連叩頭道:“奴才遵旨,謝主子恩典……”

    威廉姆斯雖然沒聽懂乾隆說的那些話,但是弘曉說的“皇上”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又見這個在他面前趾高氣揚的海關監督在這個“東家”面前活像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皇上南巡日期一定,軍機處就嚴令沿途各省官員務必嚴守機密,不得泄露。威廉姆斯自然不曉得皇上南巡的事,寧波距京師有千里之遙,他還是不敢相信能在這裏遇見皇上。

    見“東家”這會兒沒說話,他對潘啓道:“我的上帝!難道他就是大清國的乾隆皇帝?”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後,他慌忙摘下了頭上的禮帽,恭恭敬敬的向乾隆鞠了一躬,用生硬的漢語說道:“尊敬的皇帝陛下,很榮幸見到你,十分感謝你的幫助!”

    跟在弘曉後面進來的訥親覺得他十分失禮,說道:“你這夷人好不知禮,既然知道了皇上的身份,爲何只是鞠躬了事?”說完他轉臉看着潘啓。

    潘啓正猶豫着要不要翻譯過去,乾隆擺手對訥親道:“這是他們國家的禮儀,他見到自己國家的君主尚且不用叩拜,我們何必爲難他?”

    “潘啓,你告訴他,朕就住在道臺衙門,若這兩日他有空,朕請他來喝茶。”

    後晌,道臺衙門,乾隆見人說事的廳堂裏,他坐在上首的太師椅上,其他三人坐在兩側。

    “潘啓,”乾隆道:“海關裏頭還有多少齷齪事,你揀着重要的,如實說來給朕聽。”

    “回皇上,”聰明伶俐的潘啓已經學會了和皇上奏對的禮儀:“還有一宗,就是海關上發給洋行的貨物進出口許可,我們洋行裏面叫關引。”

    “朝廷已經頒下了制度,凡是符合條件的洋行,均可以去海關申領關引,由海關考查合格即予以發放。”

    “可難就難在這個考查上,合格與否,全憑海關官員一句話,縱是再大再好的洋行,若是拿不出幾萬兩銀子孝敬,是絕拿不到關引的。”

    說着,他瞧了一眼皇上的臉色,見並沒有異樣,於是接着說道:“有些稍小一點的洋行,拿不出這麼多銀子孝敬,就只能借用其他洋行的關引過海關。”

    “不但要看人家的臉色,每筆買賣,還要按貨值的一成付給人家好處,獲利少了許多,很多財力不濟的洋行,乾脆就知難而退了。”

    “還有的雖然勉強做了,但終究是頂着別人的名義,立不起自己的字號。夷人最注重名號的,沒名號的洋行生意很難做。”

    “若費力跟他解釋明白,他一聽有點像掛着羊頭賣狗肉,生怕受騙上當,更不敢來交易了。”

    “如此一來,雖然朝廷放開了管制,但進出口的生意其實還是掌握在一些大戶手中。”

    乾隆始終專注的聽着,見他不再說話,又問:“還有什麼?接着說,不僅限於海關上,只要是和買賣人有關的事情都可以說,朕聽着呢。”

    “回皇上,還有……”潘啓囁嚅着,欲言又止,下意識的瞄了弘曉兩人一眼。

    “朕既然問你,你只情大膽的說,若是連句真話都不敢說,將來如何爲國家做大事?”他故意把“大事”二字說得很重,這就爲日後潘啓的升遷埋下了伏筆。

    說到這裏,他也瞄了瞄弘曉兩人,話裏有話的說道:“你記住朕今天說的話,日後若有人因爲這個報復刁難你,恐怕他的官職爵位、功名利祿都到了盡頭!”

    都是聰明人,那兩個人哪能聽不出皇上的弦外之音?弘曉插話道:“有皇上做主,你還有什麼疑慮?將來若有人爲這事難爲你,你只管跟我說,我頭一個具本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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