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辜負了這一身天資,但誰不知道這一身天資是誰所賜?她做得好了,那是理所當然,她若是浪費了這一身天資,那便是不配。

    裴月心中又悲又滿是嘲諷。

    掌門師伯之所以如此看重她,不就是因爲不想浪費她這一身被裴姝所賜的天賦嗎?他們心中是不是也對她有怨?甚至是不是認爲她其實……該早點死的?如此一來,那個驚採絕豔、令無數人心折、被視爲未來劍尊的萬靈仙子就不會爲了還恩,死在了萬魔窟下。

    如果死得那一個是她便好了。

    無論是掌門師伯,還是師尊、聞人師兄,甚至是無愁哥哥,是不是都是這般想的?

    可這一切,實非她所想。

    有時候,裴月甚至是恨着自己這一身令無數人羨慕的絕世天賦的,可偏偏……她又離不開它。

    沒了這身天賦,現在的她又算什麼?

    又有誰會把她看在眼裏、放在心上?

    裴姝可以舍了這一身靈骨天賦,可她是裴月,這一生也做不了裴姝。

    張天元是個果決之人,既然已經下了決定,便不會再耽擱,當即便喚了聞人靖前來。多日不見,他看上去憔悴了不少,但即便如此,依舊不損他的風采。

    他還是那麼好看,只站在那裏,便能吸走她的心神。

    裴月癡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忍不住喚了一聲:“聞人師兄。”

    聞人靖終於轉頭看了她一眼。

    然那雙眼睛裏卻是一片淡漠,沒有一絲愛意,沉聲回了一句:“月師妹。”

    月師妹。

    只一聽見這個稱呼,裴月便忍不住白了臉,本能地朝後退了半步,眼裏是明明白白的受傷和難以置信。

    月師妹,曾幾何時,他們之間竟然生疏到了如此地步。

    明明……明明他以前是喚她的名字的。

    她望着聞人靖,多麼希望這一刻,她心上的這個男人能再回頭看看她,告訴她,他們之間還是能亦如往日的。

    然而,從始至終,聞人靖都沒有再看她一眼。

    他們已是外人眼中的道侶,可如今,卻無半點道侶的親密,甚至比普通的師兄弟還要疏離。

    兩人之間的官司,張天元自是看在了眼裏。

    只是這是裴月和聞人靖之間的私事,他身爲掌門師長,這些事到底不好管的。

    只願……

    “裴月,你先下去吧,回去好好佈置一番,明日便啓程。此次你們前去,以一年之期爲限,務必要尋到姬師弟,勸他回來。”他心中微微一嘆,想了想,還是先讓裴月先回去。

    大乘期壓制修爲到築基期,一年已經是極限,若是超過這個時限,怕是……姬師弟的身子撐不住。

    裴月終於收回了落在聞人靖身上的目光,聞言,抿了抿脣,才恭敬地行了一禮,應道:“是,弟子謹遵掌門令。”

    臨走之時,她還是忍不住,再次回頭看了一眼那個臉色淡漠的男人。

    依然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她心下一沉,羞恥和憤怒、苦澀幾欲要衝破了她的心田。

    待到出了正殿,這股複雜的思緒也沒有散,甚至越來越濃。她望了望天空,驀地握緊了拳頭,那雙曾水霧瀰漫的眼裏已是一片黑深。

    而正殿裏。

    待裴月離開,張天元便沉下了臉色,沉聲對聞人靖道:“跪下!”

    聞人靖沉默的跪在冰冷的地上。

    不爭不辨。

    見此,張天元眼中的失望越發的濃,面色沉凝道:“你這是什麼態度?聞人靖,你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嗎?”

    “弟子記得。”

    聞人靖終於開了口,聲音無甚起伏,眼神也彷彿一潭死水。

    正是因爲記得,所以他還活得好好的,所以他纔會來。

    他是聞人靖,是聞人家的未來家主,是天嘯門的掌門大弟子,若無意外,他亦是未來的一門之主。

    “你既然知道,又爲何做如此情態?”身爲掌門,張天元雜事纏身,待到聞人靖長成,他便把很多事情都交給了這個大弟子。

    而曾經,聞人靖也不負他所望,對於他交代下去的事務,俱都完成得很好。

    天嘯門是修仙界第一門派,它的掌門不僅要有極高的修爲,還要有一顆責任之心,只有如此,才能承擔起這個重任。

    此前,聞人靖無論哪一方面俱是出挑的。

    所以在幾個未來掌門候選弟子中,張天元纔會慢慢偏向聞人靖。

    ——聞人靖,本是他最看好的掌門人選!

    爲此,張天元花費無數精力和資源去培養他,本以爲聞人靖會成爲比他更優秀的一任掌門,況且他還與裴姝有婚約在身,到那時,兩人聯手,天嘯門定至少再輝煌數百年。

    可如今……

    “師尊,弟子愚鈍,辜負了師尊的期望。”聞人靖擡頭,認真的看着張天元,沉聲道,“弟子心已死,承擔不起天嘯門這一大任,還請師尊……另擇賢才。弟子配不上您的看重。”

    “啪——!”

    話音未落,他的臉上便重重地捱了一掌。

    張天元怒喝道:“聞人靖,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弟子知道。”聞人靖的臉被扇得偏了偏,這是張天元第一次親手動手打他,用力極大,他的臉瞬間便紅腫了一片。聞人靖俯首,頭深深磕在地上,一字一頓的道,“弟子無才無德,配不上師尊的期望。”

    正殿一時間冷寂了下來,氣氛很是壓抑。

    聞人靖的頭磕在地上,一直沒有擡起來。

    張天元低頭,目光深深地看着這個他曾經寄予厚望的弟子,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道:“你回去吧,此話,以後本君再也不想聽。”

    “師尊……”

    “出去!”

    不等他說完,張天元便已經冷喝了一聲。

    聞人靖閉嘴,半晌,才從地上站了起來,再次深深向張天元行了一禮,這才轉身朝外走。

    方走到門口,身後,張天元忽然又開了口:“你既如此想,那本君成全你。但是,只要你一日還是掌門大弟子,便一日要配得上這個身份,聞人靖,你可明白?”

    掌門之位自是有能者居之,但便是不做掌門,他如今也擔着掌門大弟子之名。

    因此,他的一舉一動也都代表着主峯,代表着天嘯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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