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風雷烈 >風雪夜主僕逃亡,好漢子捨身救主(2)
    韓武輾轉難眠,一會兒想到從前和父母在一起的快樂時光,一會兒想到父母慘死的那天;一會兒想着到底誰是幕後元兇,一會兒又想到父親傳授的練功心法和劍法……年少的心靈承受着巨大的折磨,他大口地喘着氣,希望能讓自己好受點。可是沒有用,無數的情景像夢魘一樣揮之不去。

    韓武異常煩躁,突然想到父親曾說祖傳的“太乙心法”不僅可以令內力修爲突飛猛進,而且還可以消除戾氣,達到身心合一的忘我境界。這幾天忙於逃亡,竟然忘記了修煉內功。於是,韓武掀開被子,盤膝坐下,按照父親生前的指點開始修煉“太乙心法”。剛開始的時候,他久久無法靜心。半個時辰以後,微弱的真氣在體內運行三次小周天,果然覺得口內生津、神清氣爽。韓武大喜,繼續引導真氣在體內小周天運行,漸漸的達到身心合一的境地。一個時辰以後,韓武睜開眼睛,竟然絲毫沒有了睡意。疲倦和酒意蕩然無存,只感覺丹田內熱烘烘的,也不再感到那麼寒冷。

    萬籟俱寂,焦義和陳老漢夫婦都在酣睡。韓武不想驚動他們,悄悄地起身,心中默唸父親傳授的“太乙劍法”口訣,以指代劍,一招一式的演練起來。正當他練功時,忽然聽到遠處傳來隱約的馬蹄聲。韓武修煉“太乙心法”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耳力變得比一般人要好不少。他以爲自己聽錯了,於是停止練功,認真聆聽。確實是馬蹄聲!那些馬來得好快,片刻就能聽到急促的“得”、“得”聲和嘈雜的人語聲,估計很快就要到達這個小村莊了。

    韓武大驚失色,急忙拉起在睡夢中的焦義。焦義揉了揉朦朧的眼睛,一頭霧水地問道:“少爺,怎麼了?”韓武說:“焦叔,咱們快走,仇家追來了!”焦義頓時清醒,一手抓起桌上的長劍,一手拉着韓武直奔屋後。主僕二人翻身上馬,如離弦之箭馳出村莊。

    兩人的背影還未消失,小村的槐樹下出現了十幾個騎着馬的蒙面黑衣人。火把燒得噼裏啪啦作響,火焰照得夜空通紅。一個瘦小的黑衣人說:“大哥,馬蹄的痕跡一直進了村。估計他們兩個躲在這裏!”爲首的黑衣人十分魁梧,一雙精光閃閃的眸子在明暗不斷的火光照耀下顯得格外陰森。他右手一揮,說道:“搜!”

    衆人正準備下馬,突然聽到村子的那頭傳來一個少年的喊聲:“韓武在這裏!”爲首的黑衣人聽出確實是韓武的聲音,冷笑一聲,雙腿夾住馬肚子,右手的馬鞭狠狠地抽在馬腿上,座下的白馬咴聿聿地長嘯一聲,立刻風馳電掣般往前衝去。其他黑衣人不敢落後,緊緊跟在爲首的黑衣人後面。

    韓武一騎當先,焦義拔出長劍緊隨其後。他們兩人的馬經過幾個時辰的休息,已經基本恢復了體力,因此把十幾個黑衣人遠遠甩在了後面。十幾個黑衣人眼看着韓、焦二人漸漸消失在視野,暴跳如雷,紛紛咒罵不已。爲首的黑衣人卻異常冷靜,一言不發,只是不停的用馬鞭抽打着白馬。

    韓武、焦義騎着馬跑了二、三十里地,來到一處峭壁下方。這裏的山路很窄而且結着冰,韓武的馬在拐彎時收不住腳,長鳴着掉下了懸崖。還好韓武有些武學根基,在陳老漢家中又練了一個多時辰“太乙心法”,因此反應非常迅速。當馬即將摔下懸崖的那一刻,他左腳脫下馬鐙,然後踩在馬背上借力一蹬,身子就像一隻大鳥穩穩落在了山路中間。

    焦義顧不上誇讚,急忙下馬,把手裏的繮繩塞給韓武,非常鎮靜地說:“少爺,很快就到陝州了,快走!”韓武噙着淚,哽咽着叫了聲:“焦叔……”焦義看着與自己朝夕相處的韓武,慈愛地撫摩着他的頭,笑着說道:“少爺,不要悲傷,你焦叔早就是該死的人了。能看到你很快進入陝州,我死也瞑目了!”

    說完,不由分說把韓武抱起放在自己的馬上,然後在馬屁股上使勁抽了一鞭子。馬兒負痛,帶着韓武瞬間就跑出幾十丈。

    韓武聽到焦義在身後大喊:“少爺,多保重!”

    他頓時淚流滿面,像野獸一樣地吼叫着,發了狂一般抽打着馬。馬匹也被打急了,發了狂一樣往前衝。

    焦義目送着韓武消失得不見影蹤,回頭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黑衣人。他一把扯開臃腫的棉衣,聚足真氣,高聲喊道:“小兔崽子們,焦爺爺在此,快來決一死戰!”焦義的內力雖然不是很雄厚,但也積聚了二十多年功力。這一聲豪氣干雲,震得樹上的雪簌簌落下。喊聲長久迴盪在山間,更加攝人心魄。

    看到焦義威風凜凜地守在山路中央,宛如一尊山神,一衆黑衣人停留在十丈開外,竟然不敢貿然進攻。爲首黑衣人的目光掃過身後衆人,好像刀鋒一樣,衆人心底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他用馬鞭指着一個黑衣人,冷冷地說:“你去!”

    那黑衣人不敢猶豫,乘着馬怪叫着衝向焦義。焦義不慌不忙,等馬快到眼前時立刻往右側身,與此同時,右手的長劍準確地插入馬的脖子,然後又迅速地拔出。只見冒着熱氣的馬血立刻從脖子裏噴射而出,馬匹很快失去衝鋒的力道,癱軟着倒在地上。馬上的黑衣人猝不及防,被壓在馬下面,慌忙想掙扎起來。焦義面無表情,頭也不回,長劍往後順勢撩去,黑衣人立刻身首異處。鮮血噴濺在雪地上,宛如一朵朵妖豔的梅花,山谷之中開始瀰漫着血腥氣息。

    爲首的黑衣人呵呵笑道:“好一招“迴風拂柳”!,焦爺不愧是韓明德手下第一高手!”焦義十分詫異,厲聲喝道:“我已經多年不用這路劍法,你究竟是誰?竟然識得我這招!”

    爲首的黑衣人嘿嘿一笑,說道:“焦叔,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連小侄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嗎?”焦義一經提醒,如夢方醒,說道:“莫非你是……你是……”他震驚之下,竟然語不成句。

    黑衣人撕下蒙面布,一張白皙而英俊的面孔出現在焦義眼裏。焦義如遭雷噬,脫口叫道:“真的是你!”這個年青的面孔那麼熟悉,正是韓明德的大弟子,九龍幫囚牛堂堂主餘振風。

    自九龍幫立幫以來,根據龍生九子的傳說,設立了九個分堂,分別是囚牛堂、睚眥堂、嘲風堂、蒲牢堂、狻猊堂、饕餮堂、狴犴堂、贔屓堂、螭吻堂。焦義名義上是韓明德的僕從,實際上情同手足,也是九龍幫四位護法之一。餘振風從小被韓明德收養,武功雖然不如焦義等人,但是他一表人才、足智多謀、爲九龍幫立下不少汗馬功勞,逐漸成爲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

    韓明德很倚重這個大徒弟,欣賞之餘,毅然讓餘振風擔任了負責九龍幫首腦安全的囚牛堂堂主。餘振風也沒有讓韓明德失望,不到一年時間,把囚牛堂治理得井井有條。焦義也很喜歡餘振風,把他當成自己的子侄一樣。看到餘振風的武功進展不快,焦義傾囊相授,甚至把自己的成名絕學“春霆劍法”也教給了餘振風。

    此時,看到苦苦追殺自己主僕的竟然是自己多年來一直悉心呵護的人,焦義內心無比絕望、痛苦。他呆若木雞,自言自語着說:“怪不得……怪不得……”一個黑衣人提醒餘振風:“大哥,咱們暴露了恐怕不好……”餘振風冷笑着說:“放心,死人是說不了話的,就讓他當個明白鬼!”

    就在焦義失魂落魄的時候,餘振風偷偷拔出長劍,在馬腿上用力一刺,白馬立刻像疾風一樣衝向焦義。在距離焦義不到兩、三尺的地方,餘振風突然彎腰從馬背上躍起,在半空中挽出幾朵劍花,藉着白馬奔跑的動力,頭下腳上斜着刺向焦義。焦義猛然驚醒,但是爲時已晚,白馬已經撞到了焦義胸口。焦義被撞得倒向一邊,還是強忍疼痛,左掌蓄滿內勁,怒喝一聲拍在白馬頭上。這一掌凝聚了焦義畢生修爲,將白馬的頭骨拍得粉碎。白馬眼中流血,倒栽着掉進懸崖。

    焦義還沒有緩過神,突然感到後背一陣劇痛,冰冷的劍鋒已經插入自己體內,血液正源源不斷的涌向體外。焦義咬着牙聚起殘存的真氣,也不轉身,右手的長劍順勢向後撩去,用的正是那招“迴風拂柳”。餘振風偷襲得手,還沒來得及高興,就驚恐地發現焦義的長劍已經到了脖子前面。他剛剛落地,不及躲避。還好他有急智,慌忙順勢倒地,幾個翻滾之後,已經離焦義一丈開外。幸虧焦義深受重創以後,劍法的力道已經大爲減弱,要不然餘振風早已身首異處。饒是如此,還是在餘振風英俊的左臉劃開一道深深的口子。

    焦義燈枯油盡,已經站立不穩。他臉色蒼白,用長劍拄地,艱難地挪動着,笑着說:“好小子,老子教你的這招“春光萬丈”果然練得不錯!”

    餘振風捂着臉從地上爬起,鮮血汩汩的從手指間流出,他陰沉沉地說道:“焦叔,你能死在自己的成名絕技之下,可以瞑目了!”

    焦義微弱地說:“振風,你師父待你不薄,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餘振風沉默片刻,突然瘋狂地大笑起來:“他是對我不薄。但是,他會把幫主之位傳給我嗎?他會把《九龍訣》傳給我嗎?哈哈哈哈……”

    焦義伏在劍柄上,氣若游絲,無比惋惜地說道:“孩子,你……走錯路了……”話音剛落,頭就耷拉下去,再也沒有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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