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喬梁知道,實際上,按照職責來說,常務副縣長首先要配合縣長的工作,其次纔是按照書記的意圖行事,所以一般來說,縣長都提防着常務副縣長不要倒向書記,否則書記與常務副縣長聯手,完全可以把縣長架空的。對這一點,喬梁可謂是深有體會,對章宏華,喬梁很清楚,他是絕對倒向苗培龍的,這也是苗培龍建議上面讓章宏華擔任常務副縣長的意圖。

    想到章宏華這個常務副縣長,喬梁不由想到了楚恆這位常務副市長和徐洪剛這位專職副書記,想到駱飛扶正成爲江州書記後,他們暗地爭取當市長的鬥爭。不過,隨着郭興安的空降,他倆的意圖都沒有實現,這倒是有點意思。不知下一步,如果江州的主要領導再發生什麼變動,楚恆和徐洪剛會不會還有一番明爭暗鬥呢?

    對徐洪剛來說,他仕途下一步的進步方向很明顯,那就是邁上正廳這個坎,而當市長,是最現實也是最有可能的,他目前在班子裏是老三,排在駱飛和郭興安之後,如果市長位置出現空缺,他是當然不讓的第一人選。只要邁上正廳這個坎,只要穩穩當當不出事,當上一把手也是很有把握的,特別現在省裏有蘇華新這位師兄在。

    對楚恆來說,作爲常務副市長,雖然排名在徐洪剛之後,但他卻並不想放棄當市長的念頭,因爲這些年,常務副市長提拔市長並非隔離,外地屢見不鮮,原因很簡單,常務副市長做的是務實的工作,熟悉實際工作。在班子各成員裏,能有機會直接一步當上市長的,除了專職副書記,就是常務副市長,既然有這個可能和機會,楚恆當然不會放棄,何況他在省裏還有關新民這個大領導的支持。

    楚恆不但野心很大,而且心高氣傲,在江州的班子成員裏,他幾乎都瞧不起,包括駱飛和徐洪剛。

    對於駱飛,楚恆覺得駱飛就是交了狗屎運,要不是攀上了關新民,他是當不上江州一把手的,而且駱飛在這個位置上乾的很一般,口碑並不好。楚恆總覺得駱飛要想像安哲那樣再進一步很難,即使有關新民罩着也不行,因爲關新民畢竟是江東二把手,上面還有鄭國鴻。

    對於徐洪剛,楚恆更是沒放在眼裏,他是從基層一步步摸爬滾打上來的,而徐洪剛是從省裏空降下來的,沒有基層工作經驗,不熟悉基層,平時順風順水的時候看不出能力高低,一旦遇到問題,特別是大問題,能力高低就看出來了,關鍵時候還得看處理問題解決矛盾的能力,在這方面,楚恆是自信的,因爲他有底氣。

    所以,一旦再有進一步的機會,楚恆是絕對不會放棄的,是絕對要和徐洪剛再搏一搏的。

    當然,楚恆也知道,在體制內要想快速升遷,只有能力是不夠的的,關鍵是要上面有人,有得力的人。徐洪剛現在雖然有蘇華新,但自己有關新民,關新民比蘇華新更硬,關新民比蘇華新級別高半格,權力也大,關新民在班子裏排第二,蘇華新排第三。

    如此,楚恆是決意要牢牢抱住關新民大腿的,但他抱關新民大腿的辦法不會模仿駱飛,他要讓關新民主動欣賞自己,要讓關新民知道自己對他是絕對忠誠絕對尊敬的,要讓關新民知道自己是有足夠的能力給他爭光添彩的,而不是像駱飛那樣不停給關新民添麻煩,老是需要關新民給他擦屁股。

    從這一點來說,楚恆做的顯然比駱飛高明,甚至比徐洪剛都聰明。

    喬梁此時想到楚恆,他是巴不得楚恆停滯不前甚至倒掉的,因爲如果楚恆繼續進步,那他的復仇計劃就越來越難以實現,在喬梁內心深處,他一直極度仇恨楚恆,復仇的火焰從來沒有熄滅,一直熊熊燃燒着,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能力和實力都不足以有把握扳倒楚恆,只能忍耐,在忍耐中等待機會,一旦時機合適,一旦有把握,喬梁會毫不猶豫出手置楚恆於死地,但現在,他不但不能輕舉妄動,而且在楚恆面前還要做出恭敬和順從的樣子,藉此麻痹楚恆,不能讓楚恆這個狡猾的老狐狸有任何覺察。

    想到徐洪剛的時候,喬梁的心情則很複雜,一方面徐洪剛對自己有恩,在自己最低谷的時候把自己拯救出來,而且給予了大力重用和栽培;另一方面,徐洪剛卻又爲了實現自己的不齒慾望,對葉心儀做出了那種卑鄙之事,這讓徐洪剛在喬梁心裏的高大形象大打折扣,甚至對徐洪剛生出了鄙視鄙夷的想法。

    這無疑是很矛盾的,喬梁此時有一種感覺,自己和徐洪剛正越來越疏遠,正在走向分道揚鑣,只是,喬梁不知道,自己和徐洪剛最後會不會成爲對手,成爲不共戴天敵人。

    想到這些,喬梁的心裏不由起起落落,定定神,收回思緒,和蔡銘海邊聊邊走。

    此時,苗培龍正在辦公室裏打電話。

    電話是打給陶望的,一打通,苗培龍就大發雷霆,直接衝着陶望爆粗口,“陶望,混賬,你之前怎麼給我保證的?你口口聲聲跟我保證姜輝已經跑了,你把我當傻子忽悠嗎?”

    陶望被苗培龍突如其來的一頓罵給搞得有些發懵,愣愣道,“苗書記,姜輝是跑出去了沒錯啊。”

    “跑尼瑪個頭,姜輝已經被蔡銘海給抓了,你還矇在鼓裏,你這個常務副局長簡直就是個飯桶。”苗培龍怒髮衝冠,更是全無風度,沒有一個一把手該有的氣度和涵養。

    陶望瞪大眼睛,顧不得被罵,斷然否認道,“不可能,我的人親眼看到姜輝上了偷渡的船的,姜輝肯定已經出去了。”

    “你的意思是我在騙你嗎?”苗培龍快氣炸了,怒道,“蔡銘海都當着我的面說姜輝被抓了,難不成人家故意編個謊話來騙我不成。”

    “不可能,絕不可能,苗書記,說不定真的是蔡銘海說謊。”陶望堅持道,他相信自己的人不會騙他。

    苗培龍氣得哆嗦,“陶望,你知道黃青山是爲什麼被抓的嗎?”

    “爲什麼?”陶望下意識問道。

    “是因爲姜輝供出了黃青山。”苗培龍咬牙切齒地說道。

    “這……這怎麼可能。”陶望一下有些喫驚,猶自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苗書記,這真的是蔡銘海說的?”

    “那不然呢?”苗培龍一臉惱火,道,“陶望,我現在只要求你……”

    苗培龍話沒說完,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祕書丁銘推門走了進來,彙報道,“苗書記,章副縣長找您。”

    聽到是章宏華找自己,苗培龍揮了揮手,“讓他在外面稍等片刻。”

    等到丁銘出去,苗培龍才又對陶望道,“陶望,我現在要求你搞清楚姜輝關在哪,還有,務必給我弄清楚他到底都供出了些什麼。”

    “苗書記,這……”陶望面現難色。

    “別跟我說你做不到。”苗培龍怒道。

    “好,我一定盡力去辦。”陶望咬牙道。

    “行,那就先這樣,有消息了第一時間通知我,黃青山那邊,你也想辦法給他帶個話,讓他穩住,只要他不亂說,就有辦法把他弄出來。”苗培龍說道。

    “嗯。”陶望點了點頭。

    掛掉電話,陶望臉色蒼白,呆呆坐了下來,嘴上輕聲呢喃着,姜輝竟然被抓了!

    姜輝再次被抓,陶望比苗培龍更慌,他和姜輝的關係密切程度遠超其他人,他能走到今天,包括他能攀上苗培龍的關係等等,都是姜輝從中穿線搭橋,沒有姜輝就沒有他的今天,但同樣,他也幫姜輝擺平了很多違法犯罪的事,這次姜輝再次被抓,他竟一點風聲都沒得到,可見蔡銘海將保密工作做到了極致,最主要的是,姜輝竟然將黃青山供出來了。這說明什麼?說明姜輝這次沒扛住,主動招了,這無疑和上一次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而讓陶望驚慌的是,上一次,蔡銘海雖然也格外謹慎,但還是讓他在蔡銘海的辦案小組裏安插了自己人,他時刻都能瞭解到姜輝的動態,而現在,他卻是兩眼一抹黑。

    蔡銘海這次是吸取教訓了,好一招瞞天過海。陶望面色複雜,此刻他陡然想到蔡銘海目前在局裏最倚重的馬明帶隊出去外省辦案已經有十來天了,很顯然,他被騙了,馬明根本不是帶隊出去外省辦案,而是被蔡銘海祕密安排去抓捕姜輝了。

    但姜輝怎麼就沒走呢?陶望百思不得其解,他的人明明看着姜輝上船了,爲什麼姜輝又回來了?

    陶望呆坐了許久,臉色不停變幻着,心裏第一次萌生了退意。

    在系統內幹了這麼多年,坐到這個位置,不到萬不得已,陶望是不會萌生出這個想法的,但現在,陶望分明感到了一種巨大的危險,這危險讓他從心裏生出一種恐懼,這恐懼讓他不由自主想做出這種選擇,或許,這選擇對他來說是一條出路,能找到一線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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