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跟在身後的晏楚榮,緩緩開了口。
李景浩滿臉驚訝,湊過來道:“大人竟受傷了!傷可嚴重?”
顧七擺了擺手:“暫時無礙。”
“哦,”李景浩一臉嚴肅:“諸位大人來荼州,想必路上並不太平。不然,這繪製地形圖的任務,便交給下官吧,下官對這更熟悉,繪製起來也會更方便。”
馮睿滿口答應,薛沛林也放心的點了點頭。
顧七懸起來的心,總算放了下來,衝李景浩微微一笑。
等馬車的期間,衆人在原地休息。
趙德勳精力充沛,從地上撿起石子,朝江面扔去。
“裴兄弟,來比一比,看誰扔的遠。”趙德勳將手中石子扔了過來。
顧七擡起頭,只見那石子飛快,直直衝向自己的眼睛!
剛想後退一步閃過去,忽然,一隻白淨的大手,“唰”地抓住了飛來的石子。
李景浩將石子扔在地上,面露不快:“裴大人受傷了。”
“好好好,不鬧了。”趙德勳雙手攤開,石子悉數落入水中。
“籲——”
馮睿將薛沛林扶上馬車,不忘衝李景浩叮囑着:“裴大人身上還有傷,不要太過勞累,我在府中備好膳食,你們晌午便回來。”
“好,馮大人慢走。”李景浩點了點頭,目送馬車離開。
一時間,只剩下顧七、趙德勳、晏楚榮和郡守李景浩。
“走吧李大人,咱們再往前看看。”
“好。”
李景浩和顧七並肩而行,趙德勳和晏楚榮在後面跟着。
往前走了三四里地,李景浩指着江邊道:“裴大人,看這水位。”
趙德勳走到堤邊看了看,驚道:“怎麼這裏的地勢,比剛剛的還高?這水能往下流纔怪。”
李景浩滿臉黑線,沒有搭理趙德勳。
好在來的途中與薛沛林有過交談,對這郢江有些許認識。
顧七走到江邊,彎腰看了一眼:“並不是地勢高,而是下面有泥沙,河槽擡高,水位自然就上漲了。”
“沒錯。”李景浩接過話道:“想必這一路走來,裴大人也發現了不少端倪。這郢江附近泥土鬆散,從上游到這裏,水中裹挾着不少泥沙,待水勢平緩後,泥沙慢慢下沉,最終堆得越來越高。爲了避免水患,需要將這下面的泥沙挖出來,運出去,年年如此,浪費的銀錢數不清了。”
晏楚榮雙手抱胸,向身後望去:“可考慮過固本培元?”
李景浩問道:“您的意思是?”
“抱歉,這只是我的拙見。”
“晏大夫,但說無妨。”顧七看着晏楚榮,示意他講明白些。
晏楚榮指着遠處道:“我雖不懂治水,但想來和治病救人也有共通之處。我們行醫最忌治標不治本,還是要對症下藥,徹底根除爲好。郢江水之所以下不去,是因爲沉積的泥沙過多,若不能對上游進行處理,就算清了眼前的泥沙,也始終存在隱患。”
“晏大夫說的,正是我想說的。”顧七直起身,滿意地點了點頭。
晏楚榮低頭偷笑,顧七險些繃不住。
李景浩喪氣地垂下頭:“若是這樣,恐怕有些麻煩。”
李景浩聽到這話,連忙搖頭:“不是這樣的。聽了裴大人和晏大夫的一番話,想來,你們是想動上游的土地。”
顧七開口問道:“可是有何不妥?”
李景浩緊皺眉頭,沉聲道:“難就難在這。荼州不比其他地方,常年受水患和旱災影響,莊稼收成少得可憐。各家大戶對莊地極爲重視,恨不能多佔幾分田地,好多幾分收成。若是動他們的莊地,怕是會引起不滿。”
說完,李景浩又湊到顧七耳邊,竊竊私語:“並且這上游莊地中,最大的就屬刺史大人。佔了大概一半,若能說動馮大人,帶頭施行,想必其他幾家也不會有什麼怨言。”
“這倒的確是難事。”顧七望着上游的莊地,皺了皺眉。
忽然,意識到這其中蹊蹺,顧七盯着李景浩質問道:“想必剛剛我們提出的對策,李大人也早就想到了吧?”
三人將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李景浩身上,他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臉瞬間紅了:“不瞞幾位,早些年我也提過,想要讓沿江的莊戶,割出一點地,種植些喜水的高木、草叢。但是被馮大人以不能損傷百姓生計爲由,擱置了。”
趙德勳撇了撇嘴,道:“應該是不能損傷馮大人的利益吧。”
晏楚榮在後面輕咳兩聲,低聲道:“趙大人,慎言。”
“也不能全然這麼說,”李景浩繼續帶着大家往下游走去,邊走邊說:“大人看,荼州這一帶,盡是成羣矮山,這郢山算是最大的。本身耕地就不多,還要養活荼州百姓,若真割出來栽種植被,恐會帶來糧食危機。”
“糧食危機?”顧七笑了,指着遠處的郢山道:“這郢山後面,可是有個湖?”
李景浩點了點頭:“有,喚作鏡水湖。那個郡便是以這湖爲名,喚鏡湖郡。”
“鏡湖郡後面,可還有水源?”
李景浩身形一頓,嘆了口氣道:“沒有了。鏡水湖處在郢山和祁山之間,祁山後面還有兩個郡,分別是望江郡和祁水郡,具體地形我也不甚瞭解。只知道這兩個郡目前面臨春耕難題,怕是今年又要顆粒無收了。”
顧七擡手搭在李景浩的肩膀上,正色道:“所以,糧食危機已經出現了。若再不想辦法把水源引到後面兩個郡,百姓可就要喫人了。”
李景浩面露難色,張了張口,終是沒有說話。
趙德勳這種直腸子的人,最受不得別人吞吞吐吐,嫌棄道:“你若有顧慮不妨直說,這般扭捏,如何成事啊?”
李景浩的臉又紅了起來,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看着顧七道:“若裴大人有辦法拯救荼州百姓,我李景浩定全力配合!但此事若僅靠您幾位大人,恕我直言,是萬萬實現不了的。”
“我明白,”顧七看向江面,神情嚴肅:“此事將上呈陛下裁奪。”
晏楚榮始終在後面跟着,聽到顧七的話,皺了皺眉:“若真如李大人所言,此行怕是有生命危險了。”
說話間,聽到一聲“咕嚕嚕”的響。
趙德勳捂着肚子,看了看頭頂的太陽:“咱們走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