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爲回到了家就是躲進了避風港,但是事實告訴她,嫁與不嫁是不同的,特別還是在他們這樣特殊的重組家庭裏,出嫁的女兒,就算離了婚,也不再是自己家裏的人。
如果母親能夠強勢一點爲她說句話,哪怕是安慰她幾句,那麼,她心裏也是欣慰的,無奈事情發展得太不順,而母親又太過軟弱,性格如此,她也不能怨母親什麼。
今天天氣不錯,喬心唯坐在餐廳二樓露臺上,曬曬陽光,聽聽歌曲,一邊品飲,一邊看看街上來去匆匆的人流,別有一番風味。
她以前嚮往這種悠閒小資的生活,現在想來,大概只有嫌得沒事做的人,纔有這種閒情逸致。
餐廳門口停下一輛出租車,阿諾風風火火地趕來了,“阿諾。”喬心唯向下揮了揮手,示意阿諾她在樓上。
不一會兒,阿諾上來了,說:“路上有點堵,你等很久了?”
“反正我現在也沒事,是我自己來早了,幫你點了咖啡。”
“謝謝,哈,你怎麼光喝水啊?”
“恩,忽然對其他的不感興趣了。”
阿諾坐在她的對面,仔仔細細打量了她一番,“你不是回孃家休養了麼,怎麼臉色還是這麼差?心唯,不然我請個假陪你出去玩玩散散心?”
江浩私下聯繫過她,問她願不願意陪心唯出國遊學,一切費用他負責,回來之後找工作什麼的他也負責,這麼好的事情,她肯定樂意。
喬心唯搖搖頭,“不用擔心我,你還得工作。”
“心唯,說實在的,我覺得江浩心裏有你,男人麼,一時衝動犯了錯,也是有的。呵呵,你不要以爲我是爲他說話啊,當然了,出軌是不能原諒,我只是覺得你這樣淨身出戶太便宜江浩了,趁他現在心裏對你愧疚,爲什麼不爭取一點呢?”
喬心唯疑惑地看着阿諾,“江浩是不是找你說了什麼?”
阿諾笑了笑,磨蹭了很久,才說:“我實話告訴你吧,江浩讓我辭了工作陪你出國,費用他出,他要是心裏沒有你,也不會離了婚還花這麼多心思在你身上。”
“他還說了什麼?”
“就這些,你們離婚之前他就跟我提過,但當時我正氣頭上把他罵了一頓,昨天中午他特意到我單位找我,很認真地說了這件事,他希望我考慮一下。”阿諾拉着喬心唯的手,說,“心唯,我肯定是站在你這邊的,但是這個江浩,我真是對他沒話說,比起那些翻臉不認人的渣男,江浩真的是個好男人。”
喬心唯苦笑着,江浩正在執行的任務是高級機密,她不能把全部的實情告訴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否則一旦傳出去,將會威脅到江浩的生命安全,所以,她沒法傾述,她沒法開這個口。
阿諾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你現在對他死了心,不管他做什麼都沒用,所以我沒有答應他,一切以你的意見爲主。”
喬心唯喝了一口水,淡淡地說:“阿諾,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我一點都不想與他有任何交集,你明白嗎?”
阿諾點點頭,“明白??唉,老天爺怎麼這麼不叫人順心呢。”
“怎麼,你也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了?”
阿諾喝着咖啡,一時開不了口,拿着小勺攪啊攪的。喬心唯看着她,一直在說自己的事情,忽略了她,現在看她,糾結矛盾全寫在臉上,“阿諾,你真的有事啊?別瞞我,怎麼了?”
阿諾支支吾吾了半天,說:“那個??那個??我這個月姨媽延遲兩個星期了,早上一測兩道槓。”
“什麼?”喬心唯大喫一驚,“誰的孩子?”
阿諾煩躁地一撩頭髮,說:“上個月公司聚餐,我喝多了跟一個男同事那個了,他有老婆有女兒,不可能對我負責,事後我們說好把這件事忘記,可是我沒想到會中招。這個孩子,我肯定不能要的。”
“那他知道嗎?”
“不知道,我沒打算告訴他,他已經調去外省了,全家人都過去的,我不想惹麻煩,想找一天去醫院做了乾淨。”
喬心唯本能地摸着自己的小腹,當阿諾說“做了乾淨”這四個字的時候,她竟然不安到小腹一陣疼痛。她深呼吸了兩下,儘量讓自己放鬆下來,那種骨肉分離的滋味她已經嘗過一次,那是一種會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傷痛。
“阿諾,你真糊塗,你以前可不這樣。”
阿諾不屑地笑了一下,“以前?以前的劉金諾早就死了,在毛立博花着我的錢穿着我給買的內褲跟別的女人上牀的時候,就已經死了。那天我也是一時衝動,誰都有生理需要,男人有,女人也有,我不可能去破壞他的家庭,他更不可能爲了我而拋妻棄女,所以,我得趕緊去醫院做掉,纔是明智之舉。”
“下午你有事嗎?”阿諾突然問,“沒事的話陪我去醫院吧,我不想再拖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手術。”
喬心唯怔怔地看着她,說:“我陪你。”
“恩,謝了。”
下午,醫院,婦科,阿諾已經進去了,喬心唯靜靜地坐在外面等。大醫院,人不少,旁邊坐着不少的人,有的是男朋友陪伴,有的是小姐妹陪伴,也有的隻身前來。.七
前不久進去的小姑娘,半個小時都不到就出來了,臉色蠟黃,略顯憔悴,這終究是傷害身體的手術。
“還挺快的啊,怎麼樣啊,疼嗎?”一個小夥子迎上去扶着她。
小姑娘皺着眉頭,埋怨道:“你說疼不疼,都怪你。”
“怪我怪我,下次一定注意,要不要坐一會兒再走?”
小姑娘一刻都不想在這裏呆,“我已經在裏面躺一會了,走吧,我想回家。”
兩人慢慢地走了,喬心唯看了他們的背影看了好久,一對小情侶,看着應該還在上學,不知道他們以後會不會結婚,不知道這個小姑娘,以後會不會後悔。
如花的年紀,最好的歲月,卻要用這種傷痛去銘記。
墮胎,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哪怕在她對江浩喊着不會要這個孩子的時候,她都不曾想過會墮胎。這很矛盾,但當她站在婦科小手術室門口的時候,她更認定了這件事,她認命了,她膽小,她捨不得,那是一個生命啊。
有一天,會出現一個人,他與你有着血緣之親,你願意毫無保留地爲他付出一切,並且不計回報,求的只是他能平安長大,求的只是他甜甜地叫一句媽媽。
那是一種多麼幸福的事情,光是想想,都會打心底裏笑出來。
想着這些,她鼻尖一酸,眼淚差點流下來,不停地在眼眶裏打轉。如果江浩不是軍人,如果江浩沒有那麼重的使命感,或者,但凡他有一點私心爲自己的小家考慮一點,他們,都不至於走到今天這種地步。
沒過一會兒,阿諾出來了,一樣是臉色憔悴得很,她趕緊小跑過去攙扶,“沒事吧?”
阿諾憤憤不平地說:“誰說無痛沒有感覺,被廣告騙了,你看,疼得我滿頭的虛汗。”
喬心唯拿了紙巾給她擦汗,一吸,溼了一整片,“醫生說你可以走了嗎?你這樣子能走嗎?”
“下了手術檯醫生就不管人了,在她們眼裏這就是切了塊肉的小手術,裏面有一個藥流的小姑娘痛得哭了,我嫌吵,就出來了。”
忽然,一張單子掉了出來,阿諾渾然不知,踩了一腳就走了過去。
“誒,你東西掉了。”
“手術單子,掉就掉了,這東西又不能到處炫耀,拿回家也是撕了扔垃圾桶。”
喬心唯彎腰撿了起來,看阿諾沒耐心地頭也不回,她快速塞進了自己的包裏,“慢點,我扶着你走??阿諾,晚上想喫點什麼,我給你做吧。”
阿諾強擠出一抹笑容,“我想喫毛血旺可以嗎?”
“??正經點,這好歹也是手術,傷身體的,小月子也要好好坐。”
“知道啦,我跟公司請了三天假,你哥不是明天結婚麼,你家裏肯定還有很多事要忙,你早點回去吧,不用陪我。”
喬心唯沉默着不接話,她對阿諾保留了許多,她不想讓阿諾成爲江浩以後騷擾的對象。
“怎麼了?”阿諾追問。
“沒什麼,走吧,再晚就該下班高峯期了。”
——
喬心唯在樓下逗留了很久,直到景尚打來電話讓她回家喫飯,她才上樓。
一進門,家裏的氣氛還算可以,楊佳佳沒有提分手,明天的婚禮將會照常舉行。但是,她看到景緻成一看到她就變得拘謹了,這是很明顯的,也是最令她難受的。
“爸,哥,需要我幫什麼忙嗎?”
不等景尚開口,景緻成就說:“沒什麼要忙的了,什麼都準備好了,今晚大家都好好休息,明天會很累。對了心唯,明天你不要鎖門,上午我們要把喜糖喜煙搬去酒店。”
“爸,我一直都沒有鎖門的習慣啊。”
景緻成點點頭,說:“哦,那喫飯吧。”
喬心唯說不上來具體的感覺,生分了許多,也尷尬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