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聽了覺得很有道理,便派了侍衛們去浣衣局搜查,這邊宮殿裏太監們一股腦兒的涌進了偏殿九皇子所住的地方。只見不一會兒,張瞳就看見阿淵只穿着一身白色的單衣,低着頭在一羣太監的前面走了出來,他的衣服上雖沒有一滴血跡,頭髮也束的整整齊齊,但和張瞳對視時,她卻發現他的嘴脣乾裂發青,臉色蒼白,走路也是軟綿綿的樣子。

    這個可惡的老巫婆居然對他禁水禁食,張瞳頓覺一陣心累,自己辛辛苦苦餵養得孩子好不容易有了點肉,又讓別人一招打回解放前。

    他剛走到院中,皇后就對侍衛使了眼色,九皇子後面站着的侍衛一腳就踢了他的膝蓋窩,踢得他一下子就跌跪在青石地上了。

    張瞳感覺自己的胸腔裏有一股火在燃燒,自己寵愛的孩子憑什麼就被別人看成像草芥一樣任意的對待,她甚至想要把皇后從那個破椅子上拽下來狠狠的暴揍一頓。可是她不能那麼做,忍字當頭一把刀,小不忍則亂大謀。

    再過了一會兒,搜查的侍衛和太監都回來了。他們只在張瞳的屋內發現了一些碎銀兩和一件男人的衣物,再沒有其他的東西了。至於九皇子的房內,更是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這件衣服你怎麼解釋?”皇后饒有興趣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張瞳。

    “回皇后娘娘,這是九皇子的衣服,因爲衣服破了所以奴婢縫補一下。不信娘娘可以看衣服的裏層繡了一個淵字。”

    王嬤嬤拿起那件黑色的衣服檢查了一下,只見那衣服明顯是穿了有些年頭的,原本的黑色都浣洗的有些發白了,衣服的領口有很多磨損,下襬用黑色的針線被縫的很整齊。王嬤嬤撇了撇嘴,眼中帶了一點鄙夷,想必一個地位稍高點的宮人都不會再穿這麼舊的衣服了。

    “娘娘,是九皇子的衣服,身形大小都很相近,裏面確實有個淵字。”

    “你可知道,勾引皇子是什麼罪?”皇后漫不經心的說。

    張瞳心裏嗤笑,沒有確鑿的證據便要給她強加一個勾引皇子的罪名麼?還真是母儀天下啊,對待一個幼小的孩子,尚且還要這麼狠毒。

    “罪,我是有罪,我的罪便是沒有早一點來到他身邊,好好的保護他,讓他的童年平白的受了這些委屈。”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與九皇子之間坦蕩至極,即便我地位卑微,只是一個奴婢,可也是個道德清白之人,皇后你對一個無辜稚子尚且如此狠毒,又何談母儀天下,當真是德不配位,可笑至極。”說着說着,張瞳突然像發瘋一樣癡癡的笑了起來。

    皇后大驚失色:“反了,真是反了,你竟敢對我這麼說話。來人,扒了她的衣服,賞她一丈紅。”

    張瞳眼中沒有絲毫懼色,彷彿她就應該這麼說話。

    陵墨淵心中感動,喜悅,擔憂,震驚,害怕很多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受。這些年的痛苦和隱忍不拔讓他已經很難再對別人抱有期待,當聽到瞳姐姐願意爲他這樣一個毫無希望的,甚至沒辦法保護身邊人的弱小皇子來據理力爭,那一抹擋在他身前的美麗倩影忽然讓他有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但是骨子裏的自卑又讓他覺得像自己這樣一個長在爛泥裏的人,是不配被這樣對待的,不配擁有這樣的好和愛。他又很害怕,從小被像奴隸般對待着長大,他對皇后有種來自骨子裏的恐懼,他知道越是反抗的厲害,結果就越是慘烈。是了,螻蟻焉能撼動大象。

    兩邊的侍衛夾着張瞳將她擡到了長長的刑凳上,那又長又粗的竹棍落到她的屁股上,一下,兩下,那聲音厚重又沉悶,小院裏的宮人們都低着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一下又一下,那棍子彷彿落在陵墨淵的心上。赤紅色的鮮血慢慢從張瞳青色的宮裝中滲透開來,那些血在青色的衣服上開出了一朵美麗的花,鮮豔又殘忍。

    只見一個只着單衣的少年撲向了她,他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她。

    “孽障,你是要阻擋本宮行刑麼?”皇后說話的聲音又高又尖,她動怒了。

    “皇后…娘娘,有什麼責罰,都請讓兒臣來代她。”陵墨淵擡起頭來,眼神裏溢着滿滿的卑微和祈求。

    “沒想到你居然肯爲一個宮女求我,既然你捨不得她疼,那就代她受刑吧。”

    皇后給王嬤嬤使了一個眼色。王嬤嬤心領神會:“都給我接着打。使勁點。”

    侍衛們又開始了這項看起來無休無止的機械運動,陵墨淵用身體死死的擋住張瞳,落下來的那些竹棍就都到了他的身上。

    “別胡鬧,快下去。”張瞳側過頭看着趴在上面卻又怕碰到自己傷口的陵墨淵,他看着她的眼睛裏帶着一種倔犟,不說什麼,也不反駁,可就是用身體表示無聲的抗議。

    那些竹棍真的很痛,一種厚重而又鈍挫的疼痛一下接着一下落在他的背上,陵墨淵咬牙忍着,身體很痛苦,但心卻不像以往被責罰時那樣的麻木空虛,因爲現在也有了愛他的人,他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就在他的意識開始逐漸模糊的時候,門口傳來了一聲大太監的通報:“皇上駕到。”

    皇后和她身邊的王嬤嬤對視了一眼,皇后有些詫異,“皇上怎麼來了?”

    皇上身邊還跟着他最寵愛的高貴妃,只見高貴妃頭上戴着和田玉的簪子和頭飾,身上穿着一身藕荷色的金絲衣裳,那衣服上面還畫着白色的荷花,像玉一樣的凝脂上透着點自然的粉紅色,嘴巴上抿了玫粉色的口脂,更顯得她可愛嬌媚。

    “呦,誰惹皇后娘娘生氣啦,這兒好大的陣仗。”高貴妃拿起自己手中的手絹捂了鼻子。

    “怎麼一股子血腥味,是哪個下人犯了錯誤嗎?”高貴妃向侍衛們用刑的地方張望。

    皇帝順着看過去,只看見九皇子正趴在那裏,後背的衣裳被一羣侍衛打的透出了血跡。

    “住手。”看到這一幕,皇帝怒不可遏,原本高貴妃跟自己說的那些自己全然不信,只是拗不過這個小妖精,陪着她來一趟鳳坤宮讓她放心罷了。

    剛纔在御花園賞花喫茶的時候,高貴妃突然急匆匆的跑過來,說皇后正因爲一個宮女給九皇子送過飯而懷疑他們有私情,對他們二人動刑了。

    這話皇帝自然是不信的,且不說皇子看上宮女這等小事無足掛齒,即便是看上了直接納了也不是什麼大錯,皇后一向仁慈,怎會因爲這等小事而遷怒一個皇子。

    皇帝還笑話高貴妃聽風就是雨,無奈之下跟她來鳳坤宮看了看,這才知道眼前這個跟在他面前的那個溫婉端莊的皇后全然是兩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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