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可以採訪一下您麼?”
記者小州手握話筒,對準這位剛從跑道上下來,渾身汗水,氣喘如牛的天才少年問。
藍鯊看了一眼記者,他的話筒上寫着都市頻道的字樣,他拿着剛纔下場黃俊杰遞給他的毛巾擦着臉上的汗水。
“這次市運會上,你以10秒2的成績奪冠,這個成績已經打破了濱海市運會的紀錄,能跟我們說說現在此刻的心情是怎樣的?”記者向藍鯊拋出一個問題,同時將手裏的話筒遞到他的跟前。
藍鯊沉默了幾秒,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很高興。”他停頓了一下。
記者以爲他要像往常那些取得了成績的運動員一樣,謙虛客套的說着這些都是自己努力的結果,然後感謝xxx的幫助,說些沒有他們的付出就沒有自己的成就之類的客套話。
但藍鯊沒有那麼說。
他勾了下脣角有些五味陳雜的說:“我甚至沒有想過自己能得冠軍,尤其是,在我被人重傷骨折以後。”
什麼?這位少年天才竟然還在賽前遭遇過重傷骨折?記者小州的“新聞鼻子”靈敏的嗅出,搞不好這可能是個獨家的大新聞。
“你能說一下是爲什麼骨折嗎?骨折的原因是什麼?”他馬上趁勢追擊。
“是被人惡意傷害。”藍鯊沉默了幾秒,還是決定說出真實原因。
他擡起頭看着對準自己的鏡頭:“我不會說出這個人的名字,但我想對他說,是你的傷害讓我更好的成長了,現在的我看清了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我比以前更加堅定自己的理想。”
“而你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希望你不要再執着於我,也能找到自己的目標。”
藍鯊這番話對誰說的,顯而易見,雖然不知道這個人能否看到這段直播,但是這段話說出來,是他對對方的和解。
記得剛開始骨折住院的時候,雖然醫生說自己的問題並不嚴重,只要正常療養,就可以康復到和之前一樣。
可他仍然很恨晏城,他怕自己會留下後遺症,會殘疾,會再也不能參加比賽,可當張瞳日復一日的鼓勵他,安慰他直到他完全康復的那一刻,他的心也逐漸變得平靜了下來。
他是個幸運的人,甚至是個打敗了醫學慣例創造奇蹟的人,現在他仍然能健康的站在這裏奔跑,而晏城,無論如何,他終歸會被自己心中的負罪感所懲罰。想到了這裏,藍鯊的恨意也就慢慢被沖淡了。
記者繼續發問:“是他毆打導致你骨折的麼?那你現在恢復的如何呢?”
“我已經完全恢復了,這裏感謝我的老師老張,是她救了我並且一直陪伴我訓練。”
“請問這個人是你的體育教練麼?”
“並不是,她是我的文化課補習老師。”
記者:“那麼,現在的你最想要什麼呢?”
“我的偶像是蘇炳添,我希望未來能進省隊,進國家隊,然後參加奧運會,創造一個比蘇炳添更快的百米成績。”
“你的理想很偉大,這是一個了不起的年輕人。”
“謝謝你接受我們的採訪。”記者小州採訪完藍鯊,將攝影機調轉,開始解說下一個體育項目。
藍鯊從賽場上下來接受完採訪,就看見遠處的張瞳走過來,遞給他一瓶水。
夏教練笑的很開心:“小夥子幹得漂亮。”他的業餘時間沒有浪費掉,藍鯊確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辛苦了。”張瞳微笑着爲藍鯊擦了一下額角的汗滴。
幾個人互相一看,都哈哈大笑,一切盡在不言中,這是一個讓所有人都開心的結果。
市運會如火如荼的進行着,今年因爲是奧運年,因此所有的運動賽事都在報紙,電視新聞版面被報道的格外的大。
再加上藍鯊本身年齡小,又打破了上一屆的冠軍紀錄,刷新了濱海市的一個新成績。因此受到了多家報紙,媒體的專訪,茄子娛樂還專門對他做了一個視頻訪談,讓他來談談對體育的看法和觀點。
事情很快就傳到了藍爸的耳朵裏,甚至雖然他人在外地,可是卻一直密切關注着兒子的動向,當他打開本土新聞時,看到自己的兒子出現在市運會的賽場上,並且對着鏡頭,驕傲的對着鏡頭接受着採訪時,他的心裏再一次動容了。
他從來沒有看到兒子的臉上笑容洋溢的那樣大,神情是那樣的驕傲。鏡頭前面的小夥子雖初出茅廬,但是卻已經鋒芒畢露的樣子真是像極了年輕時的自己。
記得自己剛經商時,不懈努力下成爲濱海市沙口縣第一個萬元戶時,也是這樣的意氣風發,充滿激情。覺得未來的一切不可限量。
此刻他才深刻的理解到,兒子對於體育田徑事業的熱愛,就像是他年輕時對於經商的熱情,那是一種從內到外發出的熱忱,是自己內心深處所真心喜歡的東西,而他決不能成爲打破這種熱忱的人。
藍爸決定了,既然兒子真的喜歡田徑,而且確實擁有別人沒有的天賦,他應該支持他,就算退一萬步講,這條路即使有一天走不通了,他相信,他也會成爲兒子堅實的後盾。
田徑不行,就收拾收拾回來繼承家業嘛!
藍爸想通之後,馬上給藍鯊打了一通電話。
藍鯊接起電話時人還在市運會上,周圍十分嘈雜,他看了一眼震動的手機,是父親的電話,他頓時一陣忐忑。
做了幾秒的心理建設,接起電話,藍鯊先開了口:“爸。”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然後傳來了聲音:“你做的很好,兒子。”
“進省隊的事情,如果你真的很想,那就去做吧。”
藍鯊這邊嘈雜異常,可他還是豎起耳朵聽清了話筒裏那句話,那句他這麼多年來都差的一個認可,等了這麼久,終於在今天等來了。
今天,他終於被自己的父親認可了,連同他的堅持,夢想和努力。藍鯊的眼眶一下紅了,即便相隔兩地,即便父親只能打一個電話,這也足夠讓他感到幸福了。
彷彿在這一刻,他好幾年來繃着的那根弦終於得到了鬆弛,那些對父親的叛逆和不理解,那些不被肯定的孤獨,都在這一句話中得到了化解。
藍鯊什麼也說不出來,千言萬語都化成了一個“好”字。
藍爸一如既往的還是那個不苟言笑的父親,他並沒有在電話裏比平時多說上幾句話,只是寥寥說了幾句,就掛斷電話繼續談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