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的野草還沒冒芽，剩下一些乾枯後又被打溼的草梗。瀑布遠遠傳來的轟隆聲不絕於耳，其中夾雜着一些歸來鳥雀的啼鳴。
“別人家的村莊都是家家戶戶連在一塊兒，這裏倒好，獨門獨戶的東一家西一家……”
路童走在最前方，一邊看一邊隨意地說着：“不過每家的院子都很大就是了……”
蘇人智走在他的身後不遠處，穿着一身樸素的布衣，還特地像普通人一樣背了一個行囊，若混在人羣裏幾乎不會有人注意到他。
“哎，師兄，你身後這些小怪物，跟過去會嚇到人的吧？”沈小南問王蕭。
“沒事。”後者雲淡風輕：“讓它們在河裏摸魚。”
沈小南眉頭一挑：“不怕它們又打起來？”
“不怕，打就關禁閉。”王蕭一點不慌。
沈小南默默回頭看了一眼，三隻巴掌大的小妖怪就像得到解放一樣紛紛跳進水裏，沒一會兒就連氣泡也看不見了。
“這村子的人家太過分散，咱們也分頭走走唄？反正要買東西的只有我一個。”路童扭過頭對三人說。
“可以啊。”王蕭答。能在這種靜謐的氛圍下散散步，他也覺得心情十分舒暢。
“那我們就隨意走走咯，不過你自己小心點啊，別讓人販子給賣了纔是。”沈小南不由得打趣道。
“嘖。”路童一臉無語地搖頭，沒一會兒就消失在前方的拐角。
蘇人智遠遠地就開始觀察這裏的居民。和北沙郡比起來，北鄴郡的人少了一分銳氣，也許是這邊的戰爭相對比較少的原因。
村子裏有養殖的，有種植的，但大多都各顧各的，幾乎看不見有合作的意思，所以規模一般都不大。
“我對其他人暫時沒什麼疑問，就直接去拜訪那位名叫吳大北的商人了。”蘇人智也很快做出了決定，向剩下的二人說道。
“好。”二人異口同聲。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沈小南偷偷瞥了身邊的王蕭一眼。
心中一動，想着總算有了獨處的時間，正準備問他一些家長裏短的時候，忽聞一陣狗子的哈氣聲從身後傳來。
回頭一看，是那隻黑狗禍鬥。
原來是它不願離主人太遠，所以在二人準備離開河邊的時候跳上了岸，一邊甩着狗毛的水一邊追上了王蕭。
“……”
沈小南剛準備問的話又咽進了肚子。
“怎麼了？”王蕭低頭看了一眼腳邊：“不是讓你去玩嗎？”
面對這個“被洗腦的敵軍”，他總是無法用出最自然的態度，雖然不至於虧欠，但多多少少也會有些彆扭。
只聽話音剛落，黑狗搖身一變，變成了和沈小南差不多年紀的少年。
唯一不一樣的是原本的長髮變成了短髮，就像原本幾千年的記憶被砍到了只有幾個月。
論心智，他目前和10歲左右的人類孩童差不多。
沈小南略微蹙眉。
因爲他那一雙純黑色的眼珠看起來妖異至極，在他沒有動用能力的時候，中央的瞳孔甚至不會變成紅色。
“你這樣更嚇人呀。”沈小南有些擔憂地說道。
她知道禍鬥一心履行護衛的職責，加上妖的思維暫時還跟不上，所以也不會對他有多麼苛刻的要求，碰上什麼問題就只會像這樣簡單地提一下。
“這是……？”後者歪着脖子看了看，最後正確的戴在了臉上。
這個面具留給眼睛的洞特別小，很好地爲他擋住了多餘的部分，以及遮住了純黑色的口腔、舌頭和一對獠牙。
如此一來，他的外形就和人類沒有多大區別了。
“師兄真聰明！”沈小南眼睛一亮。
“湊合吧。”王蕭有些無奈地笑笑：“咱們找個高處坐坐。”
“高處？”沈小南擡手指向前方：“那個小山坡怎麼樣？”
王蕭順着她的手指看去，路程大約就兩百米不到，便點點頭：“可以。”
禍鬥一言不發地跟在二人身後，只是偶爾有些好奇地打量一下身邊的環境。
沿途的樹木不少，但大多都不高，就像是剛種植兩三年而已。
而且大多是果樹，這會兒也還沒到花盛開的季節，枝丫掛着零星的雪花，顯得有些蕭瑟。
地上有不少車輪的痕跡，新舊混在一起，加上大小不一的腳印，顯得混亂不堪。
“哎，師兄啊。”沈小南忍不了多久又開口道：“我能不能問你一些問題呀？”
“怎麼？”王蕭就像一個漫遊的旅客，一步一步走得極其舒緩。
“嗯……你是什麼時候加入懸天宗的呢？”沈小南很喜歡他這個速度，於是也輕鬆地問了起來。
“這個……五六歲吧……”王蕭冥思苦想，總算沒有忘掉這副身體的過往：“師父把我撿回來的。”
“師父？”沈小南也努力想了想，保證自己的記憶沒有出錯：“莫非是雲遊派師祖？司樂真仙？”
“嗯。”王蕭點頭。
“那……”沈小南猶豫了好半晌，才抱着試探的心態問：“你還知道你的家人在哪嗎？他們有沒有來找過你？你有沒有給家裏寄家書呀？”
“這個……”王蕭一時犯難。
準確地說，這副身體是沒有家人的，就跟從石頭縫裏蹦出來一樣。
但他也不好解釋。
“可能我師父知道吧。”他隨便找了個藉口，順便忽略了後面的問題。
“噢……”沈小南微微一嘆：“可惜撿我回來的師父不知道，我一歲多就跟在師父的身邊了，她就像我的母親一樣……”
“你師父是？”王蕭問。
“師父她老人家已經得道飛昇，仙號白雲，不知你可曾聽聞？”沈小南一提起白雲仙姑就一臉的崇敬之情。
然而王蕭卻摸摸鼻子：“抱歉，幾年沒回來了。”
“沒事，師父她本就喜歡深居簡出，許多人都不瞭解她呢！”沈小南微微一笑：“不過司樂真仙這麼多年還熱衷於遊戲人間，想來應該是一位很有趣的前輩吧？”
王蕭搖頭。
“有趣算不上……”
“就是愛心氾濫。”
“看見什麼都要撿。”
“整得像垃圾收容所。”
王蕭對這個印象中的師父也是“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