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慕銘端起酒杯晃了晃小口品嚐了一下，皺眉看向姜南道，“從哪兒買紅酒的？”
“超市。”姜南忍着笑意解釋道，“不是麒麟灣這邊的超市。我之前住的地方，樓下有個賣菸酒小超市，一百多塊一瓶，買來做菜用的，搬家沒捨得扔就帶過來了。”
姜南看着慕銘一言難盡的表情，心說一百多塊的紅酒用來做菜已經算是很高規格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慕銘不挑剔纔怪，富貴水裏泡大的人，紅酒喝一口就能品出牌子來。也是怪自己，請慕銘喫飯竟忘了買酒，他不挑理纔怪。那麼計較一個人，一會兒應該會問她這酒釀造的還是勾兌的、原產地是哪兒……與其被他逼問，還不如實誠點兒主動說了。
意外的是，慕銘翹着嘴角說，“沒想到你對喫的那麼講究，對喝的這麼敷衍。還好，這個價格應該，也，不至於買到工業酒精勾兌的，只要不中毒，多貴的酒也就是助助興。”
姜南這下真的忍不住笑出聲來，“我做菜也用過這個，您放心喝，不會中毒！”
慕銘不知道自己哪句話戳中了姜南的笑點，只見她笑得眼淚都要掉下來卻又使勁忍。這是姜南第一次在他面前笑出聲來，第一見她不戴面具笑出來。
“以後想笑就笑出來，不用忍着。”慕銘端起酒杯示意姜南碰杯，“只要你不打我主意，什麼都好說！”
姜南舉杯和慕銘輕輕碰了一下，笑得眼睛彎成一彎月牙，“放心，我肯定不打你主意。”
這是姜南和異性相處最重要的一個原則，不要打對方主意，否則她馬上就會退到疏離客套的距離。慕銘也是這種人吧，幾次三番聲明不要打他的主意，倒真的讓姜南放心。
慕銘夾了一筷子魚，鮮香嫩滑，筷子再也停不下來。
“你廚藝挺好啊，是你媽媽會做飯吧？”一瓶紅酒下去，慕銘有點微醺，說話更加隨意起來。
姜南輕笑，慕銘竟然誇了她，而且不像是敷衍。她悶頭喝了一大口酒，心裏泛上一絲的苦澀，“她不會做飯。”
姜南眼裏已經泛起水光，慕銘一怔，突然想起來姜南的母親在精神病醫院，父親在監獄。
慕銘心裏一慌，後悔自己提起這個話題，正想着如何岔開這個話題。
姜南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我媽是個文藝青年，奉行仙女遠庖廚那一套，所以她不會做飯。”
“你，也是仙女啊，怎麼這麼熱愛人間煙火？”慕銘靠着椅背，聲音低沉有緩慢。
他帶着酒意肆意盯着姜南的臉看了幾秒鐘，如果連她都不算仙，女他真得想法上天看看想去都長什麼樣。
姜南視線垂着，卻沒有聚焦，臉上帶着點苦澀的笑意，看得慕銘心裏有些發悶。這會兒他的情緒有些複雜，希望她不要那麼隱忍，又害怕她真的對着他痛哭出來。
慕銘似乎猜到什麼，又插不上什麼話。
“你爲什麼覺得我最安全？”姜南漂亮的眼睛已經有些迷離，盯着慕銘呵呵笑了兩聲，“你知道我爲什麼不會打你主意？”
“爲什麼？”慕銘身體從椅背上彈起來，挺直了脊背。
“我早就看透紅塵了！”姜南仰頭笑起來，笑得眼淚快要溢出眼角了才停下，“如果註定走不到頭，就不要開始，否則對誰都是一種傷害。”
是啊，她之所以拒絕任何異性的靠近，就是因爲父母的感情沒有善終。原本一段佳話，到後來還不是一個出軌一個瘋掉。她寧願他們從一開始就是平平淡淡的一對，到後面即使分道揚鑣也不會弄得分崩離析。偏偏兩個人愛的時候驚天動地，愛沒了就是滔天的恨。
慕銘抽了一張面巾紙遞給姜南，卻心裏挺不是滋味兒。原來，她早就看透了自己，一個女人說自己看透紅塵，這是對愛情、婚姻有多麼絕望？
他不想戀愛、不想結婚，只是不想。不像她，受過傷害後的拒絕，大概是真的絕望。
“看破紅塵也沒什麼不好，沒有哪個男人能傷害到你，你也算鋼筋鐵骨了。”慕銘端起自己的酒杯悶了一口，不知怎麼的心裏突然悶悶的。
“什麼鋼筋鐵骨，不過是沒有安全感。”姜南已經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語。
慕銘輕笑，原來她的酒量並沒有表現的那麼好，可見她平時喝酒有許多強撐的時候。這世界上原本也沒有生而強大的人，只有被迫堅強的人。
“你呢？”姜南趴在手臂上，鼻音很重，“含着金湯匙出生的人也會沒有安全感？”
慕銘怔了一下，是不是缺少安全感？他說不清。一萬種失敗的婚姻家庭可能各不相同，他的父母沒有分開不是因爲感情至深，不過是利益牽扯太多罷了。就連他也是父母爭奪利益的籌碼。
他不是厭惡女人，他是懼怕被利益枷鎖鎖牢的婚姻，毫無生氣。他只想找個簡單的，他喜歡的姑娘，可這比白手起家還要難。時間久了，他也就不抱希望了，他算計着怎麼能借着這些真真假假的桃花逃過慕家逼婚，而那些女人也算計他。
沒等慕銘回答，姜南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慕銘隔着桌子站起來，拍了拍姜南的肩膀，姜南調整了一下姿勢，眼睛連睜都沒睜又趴在桌上。
慕銘起身，繞過桌子到姜南那邊，輕輕拍拍她的肩膀，姜南一動不動。他記得上次喝醉送她回來，酒品好到吐了一路一句話沒說，就是睡覺。
慕銘腦子懵懵的，又拍了拍姜南的肩膀，“能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