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獄走在略顯蕭瑟的北大街,心中不住盤算着。
這兩月裏,李二一說書引起了極大的風潮,甚至於到了後來,根本不需要去茶館酒樓。
自己搭個臺,都有不少人來看。
可四處打點下來,落到手裏的也只有三分之一罷了。
就這,還是因爲劉清卿頗爲喜歡聽書,時不時前來的情況下。
否則,尋釁的可就不止是幾個小潑皮了。
“老李倒是捨得,比預計的還要多了三四兩,算上我手上的,差不多一百兩了,應該足夠了吧?”
楊獄只一身單衣,卻也不覺寒冷,心中有着滾燙,盤算着‘換血’所需的藥材。
換血藥方,共有兩份。
一份是藥浴,第二份,纔是換血的核心。
魏老頭當然只給了第一份。
事實上,他也根本不會把換血方子的核心教給其他人,只是若其門下有人接近換血的門檻。
就有着花費銀錢買一份的機會。
內城其他武館,也都大差不差,無一不是條件苛刻,要價極高。
心中想着,楊獄加快了腳步,穿過幾條街道,離了北大街,正要去魏河所在的小院。
就聽到陣陣哭喊聲,伴隨着吹響氣的聲響,漸行漸近。
“又有人死了?”
楊獄微微一嘆,駐足望去,眉頭頓時擰在了一起。
長的幾乎看不到頭的隊伍中,連顏色都沒有的棺木居然有二十七口之多。
而頭前哭喪,旁邊隨行的人,他也認得不少。
比如隊伍裏披麻戴孝的朱十三,哭的涕淚縱橫,幾乎都要昏厥過去。
“衙門出事了?”
楊獄心中一驚,忙走近幾步,就聽得行人議論嘆息着。
十多日之前,王捕頭帶人出城,除了一衆捕快之外,還抽調了十多個衙役隨行,去接應順德府運來的藥材。
這一去,就是十多日,可帶回來的卻是噩耗。
不但去的衙役、捕快死傷慘重,便是捕頭王佛寶,也受了重傷,是被人從城外擡回來的。
“年年秋天事多,今年尤其如此。唉,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一個老者輕嘆,憂慮不已:
“王捕頭都受傷了,今年,今年只怕很不太平……”
其餘幾人也都沉默了下來。
王佛寶在黑山城的名頭很響,除了他行事嚴苛之外,也有他武藝高強,多次擒拿匪徒的事蹟在。
連他都受傷了……
“難不成是被人伏擊?”
楊獄心中也在猜測着。
黑山城是一座獄城,關押着順德府乃至附近幾個府的多數賊囚,其中不乏極爲兇戾之輩。
他雖然沒有經歷過,可也聽說過,每隔幾年,都會有人來此劫獄。
“唉。”
看着長長的送葬隊伍,楊獄心中一緊,腳步更快,沒多大一會,就來到了魏河的小院外。
清冷的小院中,只有胡萬在打熬身體。
粗大的石碾猶如稻草一般被他隨意的拋舉着,聽到腳步聲,才收了力氣。
“嗯?”
好半晌,才拋下石碾,半驚半疑:
“你居然到了這個地步?!”
親眼看着楊獄一點點變化的李二一都喫驚不小,更不必說兩月沒見的胡萬了。
“好傢伙,好傢伙!”
不待楊獄回答,胡萬已大踏步走了過來,在前者疑惑的眼神中,轉着圈好一陣打量。
嘴裏嘖嘖稱奇,可聞着那似有似無的藥香味,胡萬心中已只有震驚了。
這分明是藥浴已經浸入骨髓,入了味了!
換而言之,這小子,已經要換血了!
可這才幾天?!
不用掰指頭,胡萬很清楚的記得,自己那次送他回家,楊獄還連換血都沒聽說過。
怎麼這麼快?
怎麼可能?!
“師傅。”
楊獄剛想說什麼,就瞥見了‘吧嗒’‘吧嗒’抽着旱菸的魏老頭,忙問好。
“嗯。”
魏老頭沉着臉走來,上下打量了一下,突然出手抓向楊獄肩頭。
“師…”
楊獄眼皮一跳,下意識的就擡臂招架,腳下發力就要後退。
啪嗒!
下一瞬,乾瘦的手掌已經抓在了他的肩頭。
只輕輕一抖,楊獄就覺得渾身都散了架般沒力氣,心中不禁駭然。
“筋長骨壯,尤其難得的是骨頭夠重。”
收回手,魏河陰沉的臉上纔有了一絲笑意,心中,也着實有些喫驚。
他收弟子雖然不算用心,可每次收錄的時候,也都會摸骨拿筋,瞧瞧根骨。
雖然不記得楊獄當時的骨相,但想來只是一般,不然他不可能記得。
難道自己真看走眼了?
“這是什麼武功?剛纔我覺得骨頭都散了架了……”
甩着酥麻的手臂,楊獄心中喫驚着實不小。
這幾個月以來,他幾乎沒日沒夜的練武,有着得自老爺子的幾十年練刀技巧,進步堪稱神速。
那幾個常年混跡街上打架的潑皮,每一個受得住他一拳一腳的。
可剛纔,他沒有一點還手之力。
“一些擒拿的小手段罷了,多認認骨,你也可以做到。”
魏河一擡手,胡萬一溜小跑的搬來了大椅,讓他坐下。
噠噠~
隨意敲了幾下煙桿,魏河方纔道:
“這次來,是準備換血了?”
“換血?!”
胡萬的嗓子吼的差點破了音,粗獷的臉上佈滿震驚:“師傅,楊師弟這就要換血了?!”
他看出這段時間楊獄進步神速,可兩個月,怎麼能換血的?
換血不都要半年、甚至一年的嗎?
“人與人,從來不能一概而論。”
深深的看了一眼胡萬,魏老頭略有感慨道:“這世上,到底有些人是不同的。”
“……”
胡萬虎軀震顫,一時無言以對。
這話,未免太過耳熟了。
沒記錯的話,是之前有師弟詢問自己進度的時候,魏河對那師弟說過的。
現在,輪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