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聽着兩人的一言一語,楚玄、蕭憲等人彼此對望,皆是看出各自的異樣。
他們四家的勢力上達廟堂,下至江湖武林,自然能接觸到許多常人不知的東西,對於兩人所說的自不陌生。
只是……
“老大人可知,什麼是天魁星?”
話音吐露的同時,冀龍山眼神不離徐文紀,似在觀察他的反應。
自落草爲寇,他對於‘六扇門中好修行’這一句話,有了更爲深層的理解。
這個修行,不止是出人頭地、武功,更涵蓋有方方面面。
比如道果訊息。
潮起三千年。
自秦至今,真正被證實過身懷道果者並不多,可歷朝歷代的掌權者,都不曾放棄對於道果的追尋。
點點滴滴的積累到如今,對於尋常人而言,極爲神祕不可知的‘道果’,就有着極爲深層的理解。
這是江湖散人再如何得到奇遇都無法比擬的巨大優勢。
而不出他的所料,徐文紀果真道出了他都未曾說出口的東西。
“撥亂反正,欲魔行天,天魁星。”
徐文紀的神色微有複雜,腦海中浮現出有關於這枚道果的記錄。
歲月無情,太多的東西被淹沒在其中,可終歸雁過留痕,自秦至明的三千年,歷朝歷代都有着對於道果的追尋。
點點滴滴匯聚到如今,已很是不少了。
大內藏書樓中,不但有着秦後三千年的道果、疑似道果者的記錄,更有自諸多上古遺蹟、殘破簡書中提取的,不知真假,無從考證的道果記錄。
有關於天魁星,其中就有着記錄。
天魁星,其披天罡之名,實則是魔屬道果,相傳,其生來就爲了逆亂蒼生,顛覆社稷江山。
是最爲爲當權者所忌憚的道果之一。
其首次出現,是在秦,再度出現,就在宋時,兩次出現,都伴隨着滔天的血與火。
“不愧是您,果然知道。”
冀龍山眸光清亮,身子前傾。
“老夫懂你的意思,你想問的,是‘地’與‘極’,是也不是?”
徐文紀淡淡迴應。
魁星,在大內藏書樓的道果總覽中,有着濃墨重彩的一筆。
據說,此位階,又有分化‘極’‘天’‘地’三分。
三位魁星,以地位末,以極爲尊,但凡同世而出,則必有爭伐敵對,尤其是‘極魁星’,其合三家之長。
於同階位階中,可稱爲王。
“老大人真個淵博……”
冀龍山眸光眯起。
他已降服了道果之中的前主意志,可那僅僅是一道意志,並無太多有用的信息,提及到‘魁星’三分‘極’‘天’‘地’。
得到其餘兩者,是不遜色於位階提升的巨大造化。
只是,也僅此而已。
其餘二者在哪裏、是什麼,如何去尋,他都毫無頭緒。
“不過略知一二罷了。”
徐文紀也不在意其餘人的焦躁,慢吞吞的說話,甚至有問必答。
讓楚玄等人心中腹誹不已。
“那……”
冀龍山似要說什麼。
卻被身旁傳來的聲音打斷。
羅鍾臉色難看。
冀龍山冷眼看了他一眼: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你是朝廷的人?!”
羅鐘的臉色煞白,身體搖晃,似都有些站不住了。
他問出口,卻知道,這已然沒有問的必要了……
“朝廷……”
冀龍山啞然失笑,答非所問:
“讀書之時,我始終不能明白,儒家爲何能於百家中獨佔鰲頭,如今,才漸漸明白。”
“你明白了什麼?”
徐文紀開口詢問。
“剛自落草之時,我常常思之,諸國之間,兵馬爲重,爲何歷朝歷代,都要將一羣儒生置於武將之上……”
冀龍山神色平靜,緩緩說着:
“按理說,武者,當更重纔是……”
嗯?
聽着這句話,包括楚玄在內,所有人的眉頭皆是一皺。
尤其是錦衣衛及六扇門的一衆捕頭,更是深有同感。
六扇門監察天下武林,錦衣衛監察百官,可牧守一方,甚至宰執天下的,多是儒生。
就好比,魏正先手握大軍,個人武力更是冠絕青州,然而,青州億萬黎民的父母官,卻還是聶文洞。
“各司其職罷了,有什麼上下之分。”
徐文紀搖頭:
“刀兵終歸傷人,若無法理束縛,則天下難平。”
“儒家之思想,纔是世間最無解的利器……讀萬卷書,不解其意,行萬里路,才見真章。”
冀龍山眸光閃爍,有着嘆息:
“人人忠君愛國,則一家之天下,固若金湯。儒家的三綱五常,深入人心已久。
久到,乞丐也思報國,深到,如今之我,仍厭賊寇外辱,而心慕王化……”
夜幕微風,嘆息聲遠,一衆人,神色各異。
有人面露嘲弄,有人面無表情,有人冷眼相望。
厭……
羅鍾如遭雷殛,整個人踉蹌後退幾步,一時只覺萬般悲憤涌上心頭:
“大龍頭!”
他想要說些什麼,可又什麼都沒有說出來,只是眼神中,盡是悲憤與淒涼。
到得此時,他仍無從知曉更多。
但卻知道,城外的兄弟們,只怕是,只怕是……
“冀某人九代純良,七代以來,皆耕讀傳家,祖輩皆善,唯吾獨惡……”
看着羅鍾,冀龍山面無表情:
“此番隨我下山者,多是積年大盜,至少,也是有着三五條無辜性命在身,多着如吳長山,三五百條也是有了。
死,亦不冤了。”
“啊!”
聞聽此言,羅鍾再也無法忍耐,自心底涌現的怒火染紅了他的雙眼,足下一踏,已是拔刀砍向了冀龍山:
“背信棄義之徒!”
當!
金鐵交鳴聲烈。
冀龍山身形如山,巍峨不動,靜靜的看着羅鍾。
“殺,殺!我殺了你!”
一次碰撞,羅鐘身軀狂抖,虎口迸裂,卻恍若未覺,瘋狂劈砍,卻哪裏傷的了其絲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