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越道,地處大明極東,比鄰無盡汪洋,是諸水交匯之地,亦是萬山綿密之地。
東越道,海州,十萬羣山。
山中有河,似玉帶,纏繞羣山。
山水之間,一座座千仞之山拔地而起,高插雲霄,自高處望,幾如一片綿延數千裏的劍林。
時至正午,羣山間霧氣未散,更有滾滾濃煙沖霄,好似狼煙點起。
這是鑄劍山莊之所在,濃煙起初,正是藏鋒谷,天下神兵,以此處爲最,被世間劍客視爲聖地。
每一日,都有着海量的力士從山外來,翻山越嶺的將天下各處的奇異金鐵代入藏鋒谷。
之後,伴隨着滾滾濃煙,化作滾燙的鐵水。
當!
當!
當!
某一刻,藏鋒谷內響起洪亮鐘聲。
“鐘聲九響,這是谷內又有一柄千煉級神鋒出爐了?不知是哪位大師的手段……”
巍峨聳立的鑄劍山莊之前,一片譁然。
鑄劍山莊,每隔九年開一次山門,取天下精英劍士,巨賈豪門弟子入門,今日,正是最後一日。
“千煉級神鋒!”
能萬里迢迢來鑄劍山莊拜師,送行的人,卻哪裏有尋常人,其中不乏知曉這鐘聲來歷者。
很快,就引來喧譁。
紛紛望向一山之隔,濃煙翻滾的藏鋒谷,一衆新入門的弟子,也都目露嚮往。
鑄劍山莊,是天下寥寥幾個能夠打造千煉級神兵的大勢力。
而人盡皆知,唯有親自打造出來的劍,才最爲契合劍手。
“肅靜!”
人羣前,傳來輕斥。
他旳聲音不高不低,卻正正好好落在所有人的耳中,壓下了滿場譁然。
說話之人,着青衫,背長劍,容貌清瘦,身材挺拔,看上去不過四五十歲,一身內息卻雄渾至極。
“蔣兄,敢問這是貴山莊哪一位師兄煉成千煉級神兵?”
人羣中,有人發問。
“近些年,在打造千煉神劍的,只有幾位真傳弟子,算算日子,應當是楚天衣,楚師弟!”
蔣風微微思量,回了一句。
“楚天衣?!”
人羣中響起一陣驚呼。
楚天衣之名,在場之人可謂是如雷貫耳,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因爲,這位,是百年裏,唯一一位讓鑄劍山莊主動上門收徒,且免去了三年雜役、三年外門、三年內門,直接晉位真傳的弟子。
相傳,其劍膽劍心,乃是不世出的劍道真種子,有望武聖的天之驕子。
“好了!”
蔣風神色一沉:
“收徒已畢,諸位自便吧!”
聽得蔣風語氣中的不悅,一衆人雖心中不捨,也不敢多說,而就在他們將要散去之時,人羣中猛然竄出一少年。
“前輩……”
那少年‘噗通’跪倒,連連叩首,不發一言,卻讓所有人都知曉他的來意。
只是……
其人年歲不小,衣衫襤褸不說,更似堪堪換血一二次的修爲,想要拜入鑄劍山莊?
有人心中冷笑,有人冷眼旁觀,更多人卻是停下腳步,權當看樂子。
蔣風皺眉。
“前,前輩。”
那少年木訥少言,急的滿頭大汗,卻偏偏說不出來,只是連連叩首,直將石板都染紅一片。
“九年後再來吧。”
蔣風拂袖一掃,不讓他繼續磕頭。
鑄劍山莊身爲當今天下三大宗門之一,每年都有無數人跋山涉水而來,但規矩就是規矩。
莫說眼前之人資質平平,無甚餘財,即便身家鉅富,也無可能。
“不,不。”
少年掙扎着想跪,甚至撲上去要抱蔣風大腿,後者不耐,內息一吐,就要將他掃地出門。
卻不想,一隻手掌突兀的出現,架住了他的手掌。
“師兄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
誰?!
山莊之前,一衆看客悚然一驚,紛紛側目。
這纔看見,蔣風的身側,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人。
其身量八尺上下,體魄勻稱且修長,一襲白衣貼身,丰神俊朗,氣質無雙。
緩步而來,卻似與山風相合,氣質出衆,卻又不含鋒芒,引人矚目,卻又不招人敵視。
“楚天衣!”
人羣中傳出驚呼。
來人,正是九年前被鑄劍山莊大長老龍啓濤不遠萬里,親赴龍淵青州,上門收下的真傳弟子,楚天衣。
“楚師弟。”
蔣風神色微緊。
“這少年年不過十四五,武功幾可算無,卻仍能跋山涉水而來,足可見其心意。
門中縱然不收入門牆,也不該平白侮辱……”
楚天衣將少年攙起。
“師弟說的是。”
蔣風羞慚低頭。
他的入門遠早過楚天衣,可他不過是內門弟子,遠比不得這位莊主親傳弟子。
楚天衣微微點頭,又看向那少年:
“山門已關,不再收錄門人,這是山莊的規矩,我也不可破。但你若不嫌棄,可留在藏鋒谷,爲我燒火,等待九年後再行拜師。”
“多,多謝公子。”
那少年滿面感激。
“楚公子仁義!”
楚天衣不做停留,在身後聲聲恭維中,走進山莊。
他在鑄劍山莊的地位很高,所過之處,無論是鑄劍師,還是內外門弟子無不主動行禮。
更引起陣陣議論。
作爲繼‘劍神慕清流’之後第二位引得萬劍齊鳴之人,他于山莊之中,隱有超然地位。
未多時,楚天衣來到山莊後山。
偌大的平地,好似被劍整個削平,更高處,瀑布垂流,隆隆傳蕩。
一青衣老者,盤坐於瀑布之下的深潭之中,身不落水,衣衫不溼。
此人,正是鑄劍山莊莊主,龍一。
“老師。”
楚天衣微微躬身。
“天衣!你入門幾年了?”
平靜的聲音傳來。
“回老師,九年了。”
楚天衣回。
“爲師壓了你九年,可以預見,未來,還要再壓你不止一個九年,你心中可曾有過疑惑?”
龍一睜開眼,眸若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