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衣的瞳孔劇烈的收縮,汗毛都幾乎炸起來,活像是受驚的狸貓,受到了巨大的驚嚇。
“你?!”
莫說是她,縱然是心性沉穩的陸青亭,乃至於隱於人羣最後的楚天衣,都不由的悚然一驚。
只覺懸空山頂的寒風冰冷的刺骨。
這一瞬間,呈現在當世人與後世人眼中的,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畫面。
印月單掌豎於胸前,神情凝重的看着那垂垂老矣旳道人,如臨大敵。
而在楚天衣等人的眼中。
那於寒風徐徐中,立於懸空觀前的,赫然是一個陌生的青年!
一個身着玄色武袍,腰間掛一口直刃長刀的青年,看其年齡,似不過弱冠上下。
然而,他的氣息,卻深邃若海,讓人下意識的忽略了他的年輕。
可……
他是誰?!
師姐弟面面相覷。
他們自然知道,所有踏入仙魔幻境之人,皆會以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方式融入其中。
可,可這是祖師啊!
不要說這是祖師留下的仙魔幻境,哪怕不是,又有誰人有資格承接他的身份?
“此人……”
鐵踏法一臉錯愕。
第一眼看去,他還以爲這位道門大宗師返老還童了,但一轉念,這位道門大宗師,即便返老還童,也沒有可能佩刀。
而且,那衣着服飾的風格,與四周所有人迥異,分明就是與自己等人一般無二的後世人!
楚天衣眼皮狂跳,萬二分的確信,眼前之人,就是自己神通映照到的,‘那個人’!
只是……
強行壓下了心中的躁動,楚天衣心中一橫,又自催發了逆轉未來,自得這門神通以來,他從未如此頻繁的催使過。
【你來到懸空山,本是想看一眼佛道兩尊大宗師論道,卻不想有了驚人發現……】
【你暗中試探,引得鬥佛印月勃然大怒,大威天龍之下,你手中無劍,無法周旋,欲走,那神祕人出手了……】
【你死了!】
“……”
連連呼吸了幾次,楚天衣才壓下心中憋屈,極力收斂着自己的氣息。
“阿彌陀佛。”
印月一步登頂,雙手合十:
“一晃二十年,張掌門的氣息越發的縹緲了,有那麼一瞬間,老衲幾乎以爲面前站着的是另一個人……”
印月打量楊獄的同時,後者,也在打量着他。
遙遙遠觀,他只覺這大和尚的氣息沉重如山,不動如大地,近距離感觸更深,隱隱間,只覺熱浪撲面。
其人的血氣純粹、磅礴到了一個令他都爲之側目的地步。
單單以血氣論,眼前這大胖和尚,超過他迄今爲止所見過的任何大宗師!
而這,就不得不讓人動容了。
武道非仙道,古不如今乃是共識,武道傳承三千年,實則有着三處極爲明顯的節點。
陸沉開武、達摩悟道、邋遢道人演武。
而他所在的後世,距離邋遢道人羽化,已然千二百年還多,雖仍無人能在武聖之上再開一步。
可後人對於武道、境界的拓展,遠遠超過了如今這個年代。
楊獄心中一凜,面上卻不動聲色:
“是嗎?”
“許是看差了。”
印月微微搖頭,眼底閃過驚異。
這一剎那,在他的眼中,眼前的老道,比之二十多年前有着巨大的變化。
人之命壽,乃是天定,古今嫌少有活過兩百年的,強橫如陸沉,也無法違逆天意自然。
人之血氣,少時蓬勃生長,中年抵達巔峯,暮年衰敗,這,就是自然天意。
然而,此時此刻。
在他那垂垂老矣的外表之下,他感受到了一股蓬勃、旺盛、炙烈,且充滿生機的氣血。
“這老道,難不成還能返老還童?!真如傳言中所說,他要練成仙了?!”
此行,印月本就心懷莫大的忌憚,有着這個發現,就越發的小心了。
“這大和尚,可不好打發。”
楊獄心中閃過念頭。
自後山至前山的路上,他冥思苦想着曾看過的典籍,奈何,古人著史,多是針對廟堂,武林中人,即便強如張邋遢,也不會詳細到哪裏去。
實在是因爲,江湖武人,根本沒有隨身的史官,弟子記錄的起居注,往往也不會流傳。
是以,他只知道這兩位論道七日,印月黯然回返,不久後坐化,卻全然不知他們論的什麼道。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得按耐心思。
“大師,入座吧。”
寒暄了兩句,楊獄落座,一臉如重棗,身穿黑色道袍的中年道士也適時開口:
“諸位,入座吧!”
兩位大宗師面前,諸多武林人士收起桀驁的性子,聽話的好似鵪鶉一般,互謙互讓的先後落座。
陸青亭、顧輕衣在內的一衆後世來客心思各異,不乏臉色難看的,卻也只得捏着鼻子入座。
“阿彌陀佛。”
一落座,印月身後,一中年武僧就率先開口,聲音洪亮:
“聽聞真人枯坐二十餘年,要爲天下武者梳理道路,續接前路,不知,晚輩能否有幸聞聽?”
此話一出,本就無甚雜音的廣場,更是落針可聞,來自五湖四海的江湖武人皆是望向正前,面對而坐的道人。
“嗯……”
武僧這一問,包括楊獄在內,所有來自後世之人,神色都有變化。
非是難,
而是,太簡單了!
但凡武道有成之輩,誰人不知陸沉開武,達摩東渡,梳理武道,奠定宗師、大宗師境界。
而邋遢道人更進一步,徹底奠定一十三次換血,武聖四步的說法。
“阿彌陀佛。”
沒有聽到答覆,印月開口了:
“欲求人言,己必先言。”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與己對坐的大敵,淡淡道:
“我禪宗祖師,於大蟾悟道,終悟出人體小周天,天地大周天,以人身三百六十處穴竅,應對周天三百六十度……”
“呵呵~”
印月話未說完,垂手一側侍奉的黑臉道人卻是發出一聲冷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