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地神種入魂之後,他的精力近乎無窮,還是首次感受到疲累,這種感覺讓他都有些動容。
不過,這並不耽誤他將風豪的‘魂’抓在手中。
“你!”
五指捏合之間,風豪驚懼已極。
他自然不是悍不畏死之人,否則,也不可能在邋遢道人的追殺之下活過來,並投靠血魔。
可在那鬼嬰出現,被這隻手抓住之前,他是真個無所畏懼。
名錄冥書的他,執念不滅,除卻血魔之外,他根本無懼任何人,一次生死算得什麼?
只需幻境重開,他仍可重獲肉身。
然而此時,那五指攥住他的剎那,他終於感受到了恐懼,這手掌好似黑洞,要吞噬他的魂靈。
“幽魂!”
打量着這似虛似幻的魂體,楊獄心中也很慎重。
他不是個嗜殺的人,可這些年裏,死在他手上的人,着實也比絕大多數普通人見過的要多了。
可下至山賊,上至宗師,皆人死道消,從未見過這種‘魂體’。。
事實上,眼前之人的特殊,他第一眼看到此人命數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仙魔幻境終歸是天地拓印的過去,其內生靈皆已消亡,消亡的人是沒有命數的…
這意味着什麼,他很清楚‘又是天變的徵兆?潮汐論中提及,天變之後,鬼魂存在的土壤,將會再度出現’
楊獄心念一動,早已翹首以盼的紫金葫蘆頓時一顫,急不可耐的經由他的手掌,張開了大口。
“安,安兄救我!”
淒厲的慘叫聲夏然而止。
在衆人的眼中,其魂霧是被一下掐滅,可唯有楊獄看得清晰,這隻幽魂,被紫金吞煞寶葫蘆整個吞了進去!
‘終於,吞到了一隻鬼!’
楊獄甚至感受到了紫金吞煞寶葫蘆的呻吟之聲,這小東西滿足的跌在角落,來回打着滾……
“這…”
看着被楊獄掐滅後散去的霧氣,鬼嬰的臉都有些發白了。
吃了,吃了,他真的吃了…
“死了”
陸青亭鬆了口氣,他雖是個道士,可卻沒和這種東西打過交道。
“大抵是死了。”
楊獄屈伸手指。
以他如今的體魄,拉這口弓居然都會感覺到手指承受不住,可見這口弓的厲害。
“這就死了?”
顧輕衣有些驚疑不定,她看向陸青亭,有些狐疑:
“這邪道固然強橫,但只怕還無法介入祖師與那什麼血魔之間的交鋒吧…”
其餘幾人,也都望向他。
誠然,經此一戰,衆人都不得不承認風豪的實力極強,衆人聯手都不是對手,若非楊獄亂入,只怕難以倖免。
但要說此人能插手武聖與十都仙的戰鬥,衆人也是絕不相信的。
“此事”
陸青亭欲言又止,楊獄的心中卻是一動,其餘人後知後覺,但也皆望向城門。
不知何時,一股濃烈的霧氣已然將城門淹沒,在那高大的城門樓上,一身着血衣的青年負手而立。
“終日打燕,不巧今日被燕子啄了眼”
“風豪的武功確實不足以左右我與那張邋遢之間的交鋒,可他卻是我耗費了多年心力,
喚醒的幽魂”
血衣青年憑風而立,猶如實質般的眸子一一掃過衆人,最後落在了楊獄身上,深邃而冷冽:
“你是判官?”
判官?
顧輕衣心中一震,其餘幾人則是如臨大敵,紛紛靠近陸青亭,後者搖頭苦笑:
“那霧氣籠罩了全城,逃不掉”
逃不掉…
聞聽此言,衆人神色皆有變化。
身爲各派真種,在場幾人自然有着自己的傲氣,尤其是身處千年之前,自隱隱有種超然之感。
但經此一戰,心中自再無半點輕視,再直面血魔,頓覺壓力倍增…
“十都仙。”
鳳無雙的心中都微微一沉。
“是或不是,又有什麼區別?”
楊獄不驚不亂,轉而望向陸青亭:
“張真人,您老還不現身嗎?”
“嗯?!”
“張真人?”
“祖師?!”
話音未落,一衆人已是紛紛望向了陸青亭,後者苦笑一聲,旋即挺直脊背,聲音變得蒼老:
“楊小友如何看到老夫在此?”
蒼老的聲音迴盪在城中。
這一霎,‘陸青亭的容顏身姿沒有半分改變,可整個人的氣息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僅僅是脊背停滯,一股沛莫能當的氣概,就自充斥在所有人的心頭。
繼而,包括鳳無雙在內,所有人的心中皆是一定,一種如釋重負感隨之衝上心頭。
有種,天塌於旦夕之間,也有人力可擎天的大安定。
這固然是這聲音中蘊含着難以形容的大安定、大平靜,也是因爲這聲音的主人。
那位老道的一生,是懸空山的脊樑,是道家的脊樑,也是武林的脊樑。
“祖師!”
顧輕衣忍不住拜倒。
“張真人的行藏着實非人能料到,只是,相傳您老一生,遇難則上,斷沒有讓小輩衝鋒在前,自己穩坐釣魚臺的道理”
聽得聲音,楊獄心中一定,微笑道:
“故而,猜上一猜。”
一如所言,張邋遢的行藏着實非人能夠窺探,他縱然感知強橫非人,也無法感知到其人的行蹤。
只是,懸空山一見,龍淵劍早已記住了這個氣息。
他入城之前,龍淵劍就已整個出鞘,嗡鳴了半晌都不落,不住的催促,要他摒棄神通與其交鋒…
但….
“好小子,知我深矣!”
爽朗的笑聲中,張邋遢下意識的手捋鬍鬚,卻摸了個空,陸青亭哪裏有半點鬍鬚?
他稍稍有些尷尬,望向城頭處:
“安道人,許久不見了。見得老道,心情如何?”
“張邋遢!”
血衣青年的面色一沉,旋即冷笑連連:
“世人都道你張邋遢清高,卻不還是佔了徒子徒孫的肉殼?怎麼,千年苦熬終於扛不住,想要學我,借體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