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口舌說服了幾乎要拂袖而去的陸青亭,饒是張玄一,也只覺身心俱疲,無力應付其餘人。
但好在,他原本的目的,就是陸青亭一人而已。
西北道城,精兵數萬,諸般武林高手也成百上千,可能對那斬首刀造成威脅的,聊聊而已。
除卻自己、鳳金煌之外,在場中人,也只有手持七劫劍的陸青亭了。
“王爺?”
有客卿上前攙扶。
張玄一擺擺手:
“去,着城上操弦士回返營房,八方城門皆開……”
“啊?”
那客卿怔住。
張玄一卻也不解釋,回返王府,然而,他還未及入府,就聽得院內一片嘈雜,各種哄搶聲不絕於耳。
幾個客卿神色皆變,張玄一更只覺眼前發黑,大跨步上前,將大包小包要出門的幾個華服青年踹翻在地:
“孽障!爾等當老夫死了不成?!”
他驚怒至極,幾乎想要拍死這羣跪在腳下哭喪的子孫,卻終是忍了下來。
“滾,滾,滾!”
驚怒聲中,一干人狼狽逃竄,張玄一卻是晃了一晃,坐在了門前臺階上,臉上的血色都幾乎沒了。
“我西北張氏,難道就盡是此等廢物嗎?!”
一衆客卿噤若寒蟬,勸都不敢勸,可心中,也都覺灰暗,西北王府,幾無可在亂世扛鼎之人。
只怕,要完……
“竺三,去將那些不孝子,都叫出來……”
張玄一勉力支撐,沒去療傷,而是吩咐左右,有着交代。
幾個客卿如蒙大赦,匆匆離去。
“有愧祖宗……”
張玄一咳了口血,苦笑聲卻被一聲洪亮的佛號聲打斷。
“阿彌陀佛!”
這佛號聲,似從天邊傳來,但張玄一擡起頭時,王府門前的空地之上,已多出了三道人影。
“虛靜大師!”
張玄一猛然站起,臉上涌起十分震驚的潮紅色,似怎麼也沒料到來的會是他。
“阿彌陀佛。”
居於正中的,是個面無肉的乾癟老僧,他身着鬆垮僧袍,雙手合十,道着佛號:
“張施主,又見面了。”
……
……
嗤嗤~~
好似燒紅的火炭落入水中,濃烈的煙氣從楊獄手中騰起。
“啊!”
暴食之鼎中,紫金葫蘆嗡鳴震顫,其腹內,似有黑影衝撞,發出低吼。
而就在紫金葫蘆將馬龍圖的魂靈吞入其中的瞬間,楊獄自掌中騰起的煙霧之中,感受到了一抹深沉到了極點的意志。
似是因馬龍圖的魂靈消失,這意志未至已散去,可在這一剎那,楊獄凝神間,卻好似看到了一座巨嶽。
大風大雪之下,巨嶽矗地拔天,高聳入雲,而在那雲霧都不及的山巔之處,有着一通體漆黑的神祕大殿。
呼!
風吹,霧散。
楊獄垂下眼簾,掩住心中震動。
在那驚鴻一瞥間,他似乎在那神祕大殿中,看到了一比墨色更深,幾不可見的高大身影。
其盤膝而坐,氣息蒼茫且厚重,似比山嶽更重,比雲海更浩瀚。
“這老妖……”
甩手掃滅掌中黑氣,楊獄也未在意自風中而來的陸青亭,轉而看向踏空而去的天馬。
【赤焰天馬】
【命格:天龍】
【命數:二紫二金三紅一青一綠】
【赤焰入命(淡紫)、飛龍在天(淡紫)、傲骨嶙嶙(深金)、天生靈慧(淡金)、
血色玄黃(深紅)、龍馬之王(深紅)、天賦異稟(淡紅)、睚眥必報(深青)、鋼筋鐵骨(淡綠)】
【狀態:警惕】
二紫二金,九條命數!
這匹睚眥必報的馬,幾乎不可馴服,之所以馱他前來,也只是爲了報復馬龍圖。
故而,馬龍圖氣息盡散後,它也全無一絲留戀,跺足長嘯着,奔騰而去。
不過……
楊獄微微一笑。
法則之海一行,他所獲不小,除卻五臟觀食譜之外,更多的,是他本命神通‘通幽’的進境。
這進步,十分直觀,在他多次催使之後,看到了這匹至少在馱着自己時候並不設防的龍馬的,一些深層隱祕。
【十都赤焰位階圖】
【來歷:……】
【神通:赤焰】
【儀式:……】
【持之可入天海……】
【前置條件:種羣之王,真龍血脈,桀驁唯我,性情暴烈……】
【可晉升:純陽龍種,赤血天蛟,浴火騰龍……】
“一匹身懷道果的天馬,楊兄也捨得放手嗎?”
陸青亭隨風而來。
“它爲助我,才肯靠近,馱我,我自然不能趁機捕捉,馴服它,若有下次,倒是可以嘗試一二。”
楊獄心中稍稍有些可惜,但也只是有些罷了。
這匹赤焰龍馬,遲早還會再見,事實上,這匹極度戒備的龍馬,之所以願意靠近自己。
可不止是馬龍圖的原因,還與他藏於芥子空間之中,那枚九耀級的道果‘火龍’有不小的關係。
這點,他雖無明證,但之前那‘火龍’突然異動,絕非無因。
當然,也不排除他命數中‘時運加身’的原因。
“如此神馬,楊兄不取,下次再見,卻又不知是誰人坐騎了。”
陸青亭也有些可惜。
“陸兄此來,是要說和?”
楊獄看出他的心思。
後者稍稍有些苦笑:“就知道瞞不過楊兄,實在是,受恩於人,不得不來……”
陸青亭顯然很少幹這種事,渾身不自在,見楊獄似無反對,就將始末一股腦說了出來。
“丹藥、道果、取消通緝,我尚能理解,只是……”
楊獄把玩着那枚血遁珠,神色有些古怪:
“拿兗州送我,他是被馬龍圖打傻了,還是腦子被驢踢了?”
“或許,他仍認爲兗州是他家的……”
陸青亭嘆了口氣,當時他差點拂袖而去。
“人居高位久了,似乎就不懂得求人。”
楊獄微微搖頭。
西北王是什麼人,從十多天前,他發去兗州城的信,就可見一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