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皇榜被撕下的剎那,大乾皇城內外,所有窺見此幕者,無不神情變化,或錯愕,或凝重,卻也不乏冷眼旁觀者。
“山海陸升,拜見乾皇!”
陸沉可以感受到那來自於四面八方,玄功境內,以及外來者的無數目光。
但他恍若未覺,只是在一衆甲士的高聲唱喏間,大踏步走過長街,進入皇城之所在。
帝都無城牆,皇城也無,於長街之外,目力極佳者,甚至可以看到皇城前,白玉也似的廣場之上,披甲而立的諸般甲士。
“傳!”
“山海陸升!”
層層遞進,足有數百上千丈之高的白玉臺階之上,傳來頗爲高亢之音。
此音於無形氣機的加持之下,轟傳皇城,乃至於整座帝都。
“·.····
這一刻,莫說是皇城內外的一干修行者,便是陸沉小指之中,也傳來錯愕驚詫之音:
“你莫不是瘋了?”定光老佛也有些錯愕。
兩人一體同存,某種意義上而言,彼此的記憶都是共通的。
他比任何人都知曉這陸沉是個什麼人。
資質平平、謹小慎微,甚至可以說是遇難則退,終其一生,唯一一次例外,就是與自己爭奪身軀。
這是個極不喜歡暴露人前,僥倖得了造化的普通人。
可就是這麼一個人,居然在此刻陡然主動暴露······
“瘋?或許吧·····.”
於諸般甲士的拱衛之間,陸沉緩步登階,心中無驚無憂,甚至比任何時候都要來的平靜:
“只是這些年,我漸漸想明白了一個道理······”
小指微顫:“哦?”
“我這一生,如履薄冰,戰戰兢兢數千年,以求長生,但往往求而不得,一次又一次淪爲後來者的踏腳石·····.”
陸沉心中自語,似在對定光老佛說,又像是在叩問心靈。
這一剎,他想了許多許多,也不止是這一剎,險死還生之後的每一個日夜,他皆被這疑惑所困擾。
秦皇、霸尊、達摩、邋遢道人、張元燭、張玄霸·
他差的,真個只是資質嗎?
“大徹大悟?倒是越發有佛性了···定光老佛哂笑連連:
“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縱有大挫折一時改易,卻終歸要回歸本性···
本性真如,方爲大道!你,被那楊太
“或許吧。”
陸沉默然,沒有反駁,但卻覺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暴虐來。
直至今日,他仍未脫得劫數·····
須彌山、楊獄、定光老佛,甚至於是他造化的源頭,那尊龍樹王佛······都好似一塊塊巨石壓在他的心頭之上。
“你,到底意欲何爲?”
定光老佛隱隱間有些不安。“不爲其他·····.”
跨過最後一個臺階,陸沉看到了那大乾皇城中最爲巍峨宏偉的大殿,
以及其中滿座的君臣,長出一口氣,跨步而入:
“我只想求一個,'大自在'!”“大自在······”
小指之內,定光老佛的聲音漸歸於沉寂。
也是同時,陸沉看到了那端坐於大殿正中,高踞龍椅之上的乾皇。
那是個不甚高大的中年人,上朝之時也未着正裝,只是隨意披着一件灰袍。
但其人真個是容貌雄奇,僅僅望之,就只覺一股難言的貴氣撲面而來。
霎時間,陸沉只覺魂靈一顫,諸般道果乃至於神通皆爲之沉寂。
這是地界之主,大乾至尊的威嚴,也是其所執之道。
乾皇又稱人皇,其掌之道,又稱之爲'人道'。
人皇所在,諸神退避。“陸升,叩見乾皇!”
陸沉躬身一拜,執禮甚恭,但諸般大乾文武卻無不冷眼,
更有甚者,怒斥:
“吾皇面前,安敢不跪?”“罷了。
倒是那龍椅上的中年人隨意擺擺手,饒有興趣的看着陸沉:
“山海界,某家倒也聽說過,據說那是昔年大天尊撥弄時空長河時,突兀現於九劫的天地據說,乃是來自於十劫?
被稱之爲,十劫第一界?”
“這乾皇沒有留下靈慧?不對,道成者怎麼可能會······
陸沉心中微動,恭聲回答:“回乾皇,正是山海。”
“山海,山海······倒是有些意思···
那乾皇手捋長鬚,若有所思,可轉瞬又自問道:
“你揭下皇榜之前,可細看了此榜?”
“諸法爲人用!”
陸沉仍未擡頭,仍是恭敬迴應:
“此榜乃是陛下張貼於'萬法大會'之前,是要尋找'法爲人用'的法子···
“既知,想必有些門道。”
乾皇微一擡手,已有侍衛搬來長椅:
“陸先生若真有此法,那麼,見某不拜也算不得什麼·····.”
乾皇說的隨意,更好似頗爲平易近人,但陸沉自然知曉他未說的後半句。
“若無法可依,那陸某自當領罪···“死罪,你也領嗎?”
羣臣之前,一鬚髮皆白,形若狂獅的老者冷眼看來。
唰!
幾乎所有的大臣皆看向了陸沉,目光交匯似有壓塌巨嶽神山之重量。
縱然是早有準備的陸沉,仍是隻覺背後濡溼一片。
這一刻,他甚至有種夢迴四千多年前,覲見秦皇,獻言要爲其尋訪不死仙藥時的忐忑。
甚至更甚!
因爲當年他已有些功行,有把握逃離秦皇大獄
但此刻高踞其上的這位乾皇,不但是地界之主,大乾至尊,更是擁有着超乎他想象的恐怖境界。
執道之主!
一旦被堪破,那便是形神俱滅了···
但他強自按耐着心頭的悸動,卻仍是深吸一口氣,答:
“領!”“好!”
乾皇頷首,輕拍桌案:“講來!”
“此法,陸某隻願說與陛下!
陸沉緩緩擡頭,此刻方纔迴應起一衆大乾文武冷漠的目光:
“其餘人,聽之無用,且會壞事···“你?!”
“大膽狂徒····..”
聞聽此言,一干文武無不大怒,那老臣更是怒斥着捲起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