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立醫院沒有VIP病房，但只要有錢，弄個單間還是可以的。
阮謹言現在就在一個單人房裏，房間不大，除了那張病牀和牀頭櫃，就只有一把小木凳。
現在那張小木凳上坐着東晨，龍二安靜地站在一邊。
見到封御珩兩人進來，東晨立刻站了起來。
不等他們開口打招呼，躺在病牀上的阮謹言也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後看了東晨好一會兒，然後才遲鈍地看向顧妘和封御珩。
“感覺怎麼樣？”顧妘以爲他還沒徹底清醒，乾脆先出聲詢問道。
“痛。”阮謹言聲音很啞，有氣無力的。
顧妘默然，肚子上被開了一個口子，內臟被用針線縫補上，能不疼嗎？
注意到插在他身上的鎮痛泵，顧妘將‘要不要打個止痛針’這句話給吞回了肚子裏。
封御珩走到阮謹言牀頭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四天前你父親設計的車禍，你參與了嗎？”
阮謹言聞言神色一怔，莫名其妙道：“阮正平爲什麼要設計你們……”
眼神不經意間掃過封御珩身邊的顧妘，阮謹言忽然想起顧妘說過他們有阮夫人親兒子的消息。
難道……
想到那個可能性，阮謹言驀地瞪大了眼睛，“我媽媽被抱走的那個兒子和你們在一起？你們找過阮正平了？”
四天前顧妘出車禍的事很多人都知道，阮謹言沒想到會是他父親做的。
而他父親完全沒有理由對付封家，那麼就極有可能是爲了除掉那個被抱走的兒子，顧妘反而是被牽連的。
阮謹言雖然很不喜歡那個父親，但是不得不承認，阮正平做的那一切都是爲了他。
作爲這件事最大的得益者，就算他沒參與，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阮謹言張了張嘴，良久才啞着聲音道：“抱歉。”
封御珩沉默地看着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什麼都看不出來。
阮謹言坦蕩地與他對視着，臉上除了愧疚，並沒有半絲慌亂和緊張。
這會封御珩一句話不說就盯着人看，連站在一旁的顧妘都感覺到了他釋放出來的逼人氣勢。
面對如此強大的壓迫感，阮謹言卻毫無心虛之色，只能說要麼他真的沒參與這事，要麼他心態強大。
不等封御珩繼續問，阮謹言苦笑道：“你們不用試探了，我知道你們想知道什麼。其實我母親當阮正平的情人是被他逼的，她憎恨阮正平，也憎恨我。”
之前一條龍的調查，只查到阮謹言是阮正平養在外面情人的孩子。
至於那個情人是在什麼情況下跟着阮正平的，他們沒有往下查。
畢竟一般小三無非就是爲了錢，或者爲了上位，沒想到還有人玩強取豪奪這一套。
“我母親對我並不好，可以說如果不是媽媽，我早就死了，怎麼可能去傷害她的親生兒子！”
封御珩眯着眼看着他，不知道信沒信，但顧妘三人聽到這個答案是意外的。
他們忽然就明白了阮謹言爲什麼一直直呼阮正平的名字，爲什麼對阮夫人那麼好。
顧妘還是不相信，在他見識過阮家的富裕和奢華，享受過作爲阮家繼承人的尊榮後，會願意放棄這一切。
阮謹言先是一怔，隨即笑了，是那種輕鬆的、卸了負擔的笑。
“本就受之有愧，再加上有了這些東西，總讓人覺得我和媽媽感情好是帶着目的的，沒了正好。”
看他一臉如釋重負的樣子，顧妘第一次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倒是封御珩對他說的話不置可否，好聽的話誰都會說，怎麼做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阮謹言也不在意他們是否真的相信他，笑着補了一句，“只要別把媽媽全部搶走就好。”
好吧，原來是個缺愛的娃……
阮謹言剛動完手術，人還虛弱着，顧妘等人也不好再無視他的身體繼續問話。
加之他剛纔說的那些，信息量夠大了，還得先調查清楚是否屬實。
在封御珩告別的時候，顧妘內心百般糾結。
沒有證據顯示阮謹言參與了那場車禍，她卻因爲自己的臆想打了人。
道歉吧，尷尬又丟人。
或者假裝自己本來就是那種飛揚跋扈的人，直接走人？
這麼做的話，阮謹言可能沒覺得什麼，但顧妘知道自己心裏肯定會一直過意不去。
躊躇了半晌，顧妘還是紅着臉開口了，“阮謹言，打你這事對不起，是我冤枉你了。你的醫藥費我會負責的，你想要什麼補償也可以直接和我說。”
封御珩看着尷尬得滿臉通紅卻認真認錯的小姑娘，眼裏漾起了笑意。
他知道人無完人，就算他愛小姑娘愛到了骨子裏，也不敢說她是完美的。
但小姑娘總會給他驚喜，她不會死要面子掩蓋錯誤，而是肯自省、肯認錯、肯改變。
封御珩覺得小姑娘就是他的寶藏女孩，優點挖都挖不完，哪哪都好。
比封御珩反應還大的是阮謹言，聽到顧妘道歉的話後，本來有些昏昏欲睡的他立刻睜大了眼睛。
蒼白的臉上是震驚和難以置信的表情，還帶着一絲無措，着急地擺手道：“沒、沒關係，不不用補償的。”
他的反應把顧妘看得愣了一下，怎麼本該理直氣壯的人比她還慌呀？
顧妘哪裏知道，阮謹言因爲私生子的身份，從小到大都不招人待見。
明明他什麼事情都沒做過，旁人只要一知道他的身份，就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他。
被人疏遠、指指點點這些是常態，被人孤立、霸凌也是常有的事。
班級裏一發生什麼糟糕的事情，同學的矛頭全都一致指向他。
哪怕最後查出來和他沒關係，也從來沒有人和他道過歉。
所以阮謹言以爲這次也一樣，包括封四爺會來，肯定是來警告他別說不該說的話。
沒想到封御珩只是問了幾句話，沒有警告威脅沒有以勢壓人。
顧妘更是親自和他道歉，阮謹言第一次覺得自己被人尊重着。
也是第一次覺得，自己選的路是對的。
私生子的出路，並不是只有爭家產上位這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