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生軍人世家，家裏人最高的已經是將軍級別，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而且說不定比鄭劍鋒得到消息還要早，知道的細節也更多。
“有新的消息傳來嗎？”
靜謐的車廂內，沉默了很久的鄭劍鋒忽然開了口。
戚永年無聲地點了點頭，猶豫了好半晌才把手機屏幕點亮，“飛機墜毀海域的航拍圖。”
聽到他這話，向來很有禮貌的顧妘一言不發就把他的手機拿了過來。
那速度和動作，說是用搶的都不爲過。
“飛機起飛大概三十多分鐘的時候遇到了雷暴雲，當時機長的處置方式是繞行，結果雷暴云云體不斷增大，飛機繞飛了十幾分鍾後，無法避免地進入了雷暴區。”
戚永年得到的消息確實要比他們詳細很多，對比起來，鄭劍鋒得到的那寥寥幾句簡直就是敷衍。
但他們都知道，不是那位管理不願意告訴他們更多的細節。
怕是因爲權限問題，那名管理自己知道的也就那麼多。
“飛機進入雷暴區後，極端上升氣流瞬間將飛機推升幾百米，並且因爲雷擊致使飛機的發動機故障。一分鐘後，飛機與地面空中交通控制中心失去了聯繫。”
“失去聯繫的幾分鐘後，在推測失事海域一千多公里外一架航班上，一名副駕駛以及一名乘客看到一道強烈的白光在7秒內垂直墜入海中。隨後班機飛行員將這一情況報告給了民航局。”
“飛機失聯後，當地的空軍立即飛往相關海域進行搜索，這些照片就是那些人拍下來的。”
照片不多，只有三張。
顧妘反反覆覆地看了好幾次，只是什麼都沒發現。
因爲那照片上只有一些漂浮物漂浮在海面上，比如座椅、救生圈、金屬管等，以及海面漂有航空燃油的痕跡。
沒有看到行李，也沒有看到遺體或者其他和飛機有關的東西。
戚永年的講述讓人心情沉重，才升起的一點點希望又變得黯淡了許多。
一架幾百噸的飛機，在短短七秒鐘之內，從幾千米的高空中極速墜落，那得是多大的撞擊力？
一個幾十米高的電梯直墜都能造成人員死亡，更何況高空中的飛機！
顧妘將手機還回去後，車廂又重新恢復了沉默，所有人的臉色都很不好看，
直到他們到達機場，都沒有人再開口說話。
停好車後，一羣人很快進入候機廳，過安檢，直奔雲家的私人飛機而去。
這會本是睡覺時間，就算一條龍里面有人會駕駛飛機，也不能在這時候讓他們上。
於是顧妘在借飛機的時候，讓雲嘉良幫忙租了一組飛行經驗豐富的機組人員。
有錢好辦事，雖然已經很晚了，雲嘉良還是在最短的時間裏找來了白天剛剛休息過的，一組專門爲私人飛機服務的機組人員。
顧妘他們上飛機的時候，那幾位機組人員已經在各自的崗位上做好了準備。
除此之外，客艙裏還多出了一個人。
“囡囡，珩哥會沒事的，你先別慌。”
說話的是雲鳴崇，看到顧妘上來，他立刻從沙發上站起身，朝她走了過去。
顯然他也是在睡夢中被叫醒的，平時西裝革履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的青年，這會薄西服裏面的襯衫領子都沒翻好，頭上還翹着一撮呆毛。
這要是換成平時，顧妘肯定要伸手去逗弄那幾根不聽話的頭髮。
看到這樣的妹妹，雲鳴崇心裏沒來由的一陣發寒。
在場的人，不管是他，還是戚永年，或者是一條龍的成員。
雖然臉上沒看到淚水，但每個人的眼睛都是通紅的，顯然他們都有偷偷的哭過。
可是顧妘這個愛封御珩至深的人，不但沒有哭，甚至能說得上一句情緒穩定，神情平靜。
要是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看到顧妘這樣的狀態，肯定要說她以前的深情都是裝出來的。
現在封御珩出了意外，整個封家就是她的了，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哭泣。
但沒有人比在場的這些人更清楚，顧妘到底有多在乎封御珩！
她越是不哭，心裏想的東西只怕越可怕！
“哥哥在這裏，囡囡要是難過就哭出來吧，千萬別憋着。”雲鳴崇心疼地摸了摸顧妘的頭髮。
顧妘沒有躲開他的手，只是笑着擡眼看向他，語氣嬌嗔地反問，“二哥說什麼呢，好好的我爲什麼要哭？”
雲鳴崇沒愛過人，可他看得出來封御珩對自家妹妹來說有多重要，用愛逾生命來形容都毫不誇張。
所以她現在的反應不對勁，很不對勁！
不僅雲鳴崇看出來了，鄭劍鋒戚永年東晨東籬都看出來了。
從聽到消息到現在，顧妘沒有哭，沒有鬧，沒有尋死覓活。
只在初初聽到封御珩搭乘的飛機出事的時候，因爲情緒激動而犯了病，之後一直很正常。
可恰恰就是這種情況下的正常纔是最不正常的！
飛機起飛後，顧妘就坐在舷窗邊，怔怔地看着窗外。
說是看着窗外，可她的眼神又是沒有焦距的。
大家都知道她在壓抑着悲傷，可就是這樣才更讓人覺得心疼。
兩個小時後，鄭劍鋒從旁邊的沙發上站起身，走到一直沒換過姿勢的顧妘身邊坐下。
“囡囡，去休息室睡一會吧，這樣熬到天亮，你的身體會喫不消的。”
顧妘就像是發呆時被抓包的小姑娘一樣，不好意思地衝鄭劍鋒笑了笑，“好的，你們也將就着睡一會，明天可能會有點忙呢。”
這話讓鄭劍鋒表情微怔，他以爲要花一些時間才能說服小姑娘去休息，沒想到這麼好說話。
可惜這會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好，雖然有些擔心顧妘，但也沒精力去想更多的事情，也沒人注意她的精神狀態。
雲家的私人飛機是買來辦公用的，不像封御珩買給顧妘的那架講究舒適性。
因此這飛機上只有一個休息間，另外一個則設計成了會議室。
不過就算是普通的座位，也要比客機上頭等艙的座位要舒適。
曾經睡過墳地破廟的一條龍們，都不覺得靠在這些真皮座椅上睡覺是將就。
可是就算這裏再舒適，一條龍們還是睡不着。
他們希望明天能在那片海域找到封御珩和龍一龍二，又害怕會在那裏找到他們的……遺體。
不說從飛機從那麼高的地上砸下來，就說在海里泡裏這麼久……
越想越難受，安靜的客艙裏，不知道哪裏忽然傳出一道抽泣聲。
像是會傳染一般，這天晚上的客艙裏，總會有這種聲音不時響起。
此時此刻，這一羣被子彈穿透血肉都不會掉一滴眼淚的硬漢，誰都沒去取笑誰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