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這麼久不見,你長高了,越來越俊俏了,變得成熟穩重了些,不似昔日我們昔日在齊雲山上那般青澀,到有幾分男子漢大丈夫的氣概!師姐真心替你高興。”李卿卿笑着對顧青蓮說道。

    顧青蓮看着李卿卿滿面笑容,臉上露兩個小酒窩格外迷人。又緊盯着桌上的劍穗說到:“師姐也比及之前在齊雲山更楚楚動人。”顧青蓮說着臉上便泛起紅暈,眼神不自主的亂竄。

    李卿卿見狀,掩面而笑,說到:“小師弟還是如此害羞,聽不得別人誇你,也不怎麼會夸人。要是以後遇見傾心的姑娘可如何是好。”

    “哪有的事師姐說笑了,”顧青蓮一面抓耳撓腮又接着脫口說道:“只要有師姐就足夠了。”

    李卿卿着實聽得此話,一時間看着顧青蓮,眼前這位師弟——在齊雲山上除老天師以外就屬和李卿卿最親近,所有的喜樂哀愁都會和李卿卿分享。李卿卿平素被罰面壁,也是他偷偷給李卿卿送喫的,哪怕被老天師撞見。在寒冷的冬天,即使身上穿着單薄也會連夜給李卿卿縫做冬衣。自從他來了以後,李卿卿在齊雲山上的每個生辰都變得很有意義,哪怕沒有貴重的禮物,只要是他親手下廚做的一碗熱氣騰騰的麪條也能甜到心裏。兩人是師姐師弟,更勝似姐弟。

    “好!”李卿卿笑着回答,語氣很清脆,一雙眼睛落在顧青蓮身上堅定不移。

    兩人在酒肆裏閒話敘舊,有說有笑,直到夜裏華燈初上。

    且說柳不凡一大早就攜柳含煙匆匆出門,順着玄武大道一直向前走。柳含煙依稀記得腳下的路,那是她小時候經常跟隨柳不凡去往皇宮的道路。那時候柳不凡還很年輕,勇武有力,騎着一匹高頭大馬走在鬧市中,柳含煙坐在馬上,雙手死死抓住馬的鬃毛,緊緊靠在柳不凡胸前,看見街道兩旁的人歡呼雀躍,盡皆高喊“靖侯”!柳含煙擡頭望見柳不凡不動聲色,盯着前方,眼神深邃而又堅定,似乎外物根本不能打擾他內心的那片寧靜平和。沒有矜功自伐,只有心如止水。

    十三年前柳不凡師兄弟七人剛平定洛陽城六王之亂,忽的北邊傳來北燕大兵壓境的消息,廟堂之上剛經受六王之亂的王公貴臣心有餘悸,也都一籌莫展,眼看戰事迫在眉睫,柳不凡自告奮勇請求統兵破敵。

    柳不凡親率十萬大軍抵達北境,在龍城與北燕慕容恪率領的二十萬大軍對峙。慕容恪是北燕現任皇帝慕容誠的大伯。當時慕容誠的父皇慕容格也是在其弟慕容恪的南征北討中鞏固政權,穩定基業的。慕容恪倚仗人數優勢強行攻城,戰事激烈,雙方傷亡慘重。柳不凡登上城樓,只見浮屍遍地,血流成河,守城士卒個個遍體鱗傷,面容憔悴,柳不凡心生憐憫,悲痛之情油然而生,眼淚奪眶而出。當下隨即解下身上的紅袍覆蓋在一已死士卒身上。柳不凡起身舉目遠眺,望見北燕大軍已無前幾日哪般囂張氣焰,已然“安分守己”許多。柳不凡心裏明晰,知道正是天賜良機——慕容恪久攻不下,士卒也身體疲乏,鬥志自然消減。只是當務之急須先鼓舞士氣,有了鬥志,然後纔可一擊即破。

    傍晚時分,柳不凡召集衆人,登臺訓誓。

    “諸位將士,大丈夫身居天地間,隻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才無愧來此世間。古往今來聖人立德,智人立言,我等皆是凡夫俗子,唯立功而已。天恩浩蕩,澤披四方,以一己之力,身名並顯,蔭及後代,此立功之極也。我等皆受皇恩鎮守邊陲,只龍城爲我北魏北方第一邊防,萬不可丟。生我者父母,飯我者黎庶也。”只如今強敵來犯,我等須戮力同心,共退北燕大軍,保我龍城百姓安全。我身爲北伐主將,當義無反顧衝鋒在前,寧爲玉碎不爲瓦全,迫不得已之時我定以我之鮮血護我北境之太平,決不退縮,誓與龍城共存亡!”柳不凡在將臺之上慷慨激昂的說,不覺眼眶已經溼潤。

    說罷,下面站着的士卒都紛紛振作起來,有的擦拭了臉頰上的淚水,有的整理的甲冑……不約而同且異口同聲的喊到:“護我北境之太平,誓與龍城共存亡。”來回反覆的吶喊響徹雲霄,內心微弱的火苗重新變得猛烈,似乎能燒斷金鐵。

    柳不凡眼看士氣高漲,當即坐營升帳,點齊將帥,分發令箭,部署兵馬。

    原來柳不凡想出奇制勝,正面主力牽制慕容恪,背面以一支輕騎趁夜色繞道北燕大軍後方,截斷糧草供應,北燕前軍自然混亂,加之北燕大軍陣線過長,收尾不能相顧,趁此時機首尾夾擊,一擊制勝。

    果如柳不凡猜想,慕容恪首尾不能相顧,一時之間,北燕大軍盡皆慌亂。柳不凡傳令鳴金擊鼓,北魏士卒一往無前,大破北燕大軍。北燕大軍潰敗,慕容恪從人羣裏倉皇出逃。至此北燕消耗慘重,一時之間再無力侵犯北魏。

    柳不凡因此戰,聲名更顯。

    回朝以後,莊宗力排衆議,加封柳不凡爲端王。此乃北魏開國以來第一位異姓王。又因龍城之役後北燕忌憚柳不凡,莊宗想讓柳不凡駐守景州,柳不凡推辭再三,無奈答應,莊宗親賜景州作爲柳不凡封地。

    往日柳含煙同柳不凡經過朱雀大道,不多時就到宮門清波門,今日柳含煙感覺和柳不凡一齊走了許久,腳下這條大道似乎很長,很長。柳含煙心裏一顫,不自主的緊緊挽住柳不凡臂膀,柳不凡扭頭看着柳含煙使勁兒低着頭不說話,柳不凡輕輕拍了拍柳含煙,望着大道遠方堅定向前走去。

    彷彿從日出到日落,春天到秋天。父女倆穿越重重人羣終於走到赤陽門下。

    兩旁的守衛畢恭畢敬的躬身行禮,先是支吾說到:“靖……靖侯……”立馬好像回過神來,叫了一聲端王!

    朱顏漸老,白髮添多少?時隔多年,當初那個帶兵平叛,智勇兼備的少年郎依舊活在北魏人心裏。

    柳不凡駐足凝望,前塵往事,歷歷在目。

    穿過宮門,在丹墀的盡頭,充斥着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從一個十足的天真無邪少年,歷經歲月的打磨,終會變成一個胸有城府的“老人”。在哪裏,有人渴望建功立業,名揚天下;有人渴求放浪江湖,樂山樂水;也有人絞盡腦汁,兩全其美。那裏沒有沙場上的刀光劍影,沒有戰場上的鮮血淋漓,卻有比及兩軍對壘更激烈的“殺戮”。搖脣鼓舌,彈指間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他們個個自詡老成持重,憂國憂民,心有天下,卻容不下一粒沙子。每一次“各抒己見”,絕不遜於戰場交鋒。甚至有些人戲說那是“沒有烽煙的殺伐”。

    柳不凡佇立良久,邁着沉重的步子徐徐走上玉墀,柳含煙欲要上前攙扶,柳不凡說道:“靡不有初,鮮克有終。這條路是你父王我自己選擇的,無論如何也要走完!善始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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