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啊，”朝露把電話挪開了一些，鬱楷方纔的音量跟聽力下降的媽媽有一拼，平日裏語調溫柔的他難得這樣激動，真是嚇死本寶寶了？
“所以我到了地方就會跟對方說明，相信他能理解，大家都是被長輩逼迫出來相親的天涯淪落人嘛。”
鬱楷覺得朝露恁地天真，“你怎麼肯定對方能一笑了之，萬一他惱羞成怒，認爲你和你二姨合夥耍了他呢？”
“那也未免太過小題大做不是嗎？彼此又沒有什麼感情糾紛，統共不過一頓早茶的緣分。”朝露不以爲然，“聽二姨的介紹，男方是留學德國的高等人才，在深圳有房有車。這種條件放在國內相親市場上，應該是絕對的香餑餑，不缺選擇。”
“不行，”聽完她的闡述，鬱楷仍然反對道，“你一個女孩子單身赴約太危險了，我要跟你一起去。”
哈，excuseme，請問一下，這是什麼情況？
朝露心想，她如果帶着男朋友一起去相親宴，男朋友其人還是電視和地鐵廣告牌上隨處可見的鬱楷，那麼她妥妥會成爲二姨做媒圈子的傳說。雖說在社交媒體上有些曝光度可以幫助刷刷個人虛榮心和存在感，但某些註定會引發軒然大波的風頭，還是不出的好。
“這不太合適吧......”她遲疑道，“人家男生會很尷尬的，再說了，咱們現在不是地下戀嗎？”
“哪裏，你想岔了。”鬱楷又好氣又好笑，“不是跟你們同一桌喫飯，我就在旁邊暗中觀察。”
這位大哥是不是有偷窺癖啊？當初在長沙錄製節目時，他也是蹲在酒店餐廳的綠植後面，一頓早飯吃了三個小時，親眼目睹了她和沈家明、田教授以及秦學長的無縫接檔。
算了，說到底是她理虧，鬱楷想來就來吧，省得不答應他繼續鬧騰。
於是朝露便同意了他的要求，“好吧，你隨意。不過你在外面喫飯不怕被拍嗎？”
“那也沒辦法，這是成名的代價。”鬱楷無奈道，“別人想拍就拍唄，我總不能因噎廢食，從此再不出去喫飯了吧。特別是早茶裏的點心，必須得趁新鮮出爐的時候喫，外賣會差點事。”
這邊與朝露商量妥當之後，他向在客廳一邊看電視一邊喫水果的鬱爸鬱媽報備，“咱們明天早上去飲茶，好不好？”
鬱爸正在給老婆剝山竹，茶几上全是碎的山竹殼，鬱媽嘴裏還叼着半顆火龍果，兩人一臉措手不及被抓個正着的尷尬。
哎呀呀，真是的，兒子怎麼突然從房間裏出來了呢，害得他們都來不及銷燬罪證！貪嘴喫水果沒叫上他，楷楷會不會誤會了？其實他們只是不想讓被公司和粉絲聯合勒令減肥減得走火入魔的他乾嚥口水而已啊。
鬱楷看到後，果然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這兩位不知節制的老人家，一點營養學知識都沒有。大晚上的，能喫這麼多甜食嗎？離入睡也沒多長時間了，到時候消耗不了血液裏多餘的糖分，全堆積成了身體裏的脂肪。
“山竹和火龍果是涼性水果，你們還是少喫一些比較好。”都說久病成醫，鬱楷入圈以來的體重過山車讓他成了半個專業營養師，不光對於卡路里瞭如指掌，連中醫那套溫寒理論也沒放過。
鬱媽瞪了老伴兒一眼，心道裝什麼裝，說得跟你剛剛沒喫似的，隨即對兒子溫聲細語地解釋道，“我們想着這些是新鮮水果，沒有人工添加糖分，比黃桃和蜜桔罐頭那些來得健康，所以就沒有特別忌口。”
“新鮮水果喫多了，糖分也不得了。”鬱楷當下爲父母科普了一番，唬得兩位常年關注並轉發微信養生公衆號推送的中年人好像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
“楷楷真是長大了呢，”鬱媽感嘆道，“懂得這麼多。”
“明天早茶是去點都德？”相比起老婆的花式誇崽，鬱爸比較關心具體行程問題，畢竟每次早茶都排大隊着實讓人不爽。“它們在大中華IFC新開了一家分店，目前還沒什麼人氣，想必不用排隊。”
點都德源自廣州，在當地幾乎是早茶的同義詞。鬱爸老家在東莞，自然受廣州影響較深，習慣那邊的口味。
其實無論是廣州、東莞還是深圳，每逢週末或節假日，廣東人便成羣結隊，或扶老攜幼或約上三五知己，齊聚茶樓飲茶。這就好比長沙人民結伴搓麻捏腳、成都人民一起喫火鍋啃兔頭一樣，是當地居民心目中名列前茅的娛樂消遣。
“點都德里頭只有堂食吧？”鬱媽提出反對意見，“座位相隔那麼近，人羣擠擠攘攘，到時候鄰桌對着楷楷一個勁兒拍照，你讓他喫還是不喫？”
“我倒不怕這個，”鬱楷很想久違地感受一下老式茶樓的熱鬧氛圍。在包廂裏喫早茶，固然隱私有保證，但少了盛滿各式茶點的小推車來回穿梭其中，樂趣也會減半。
幼時他在茶樓裏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攔住每個帶着小推車經過的阿姨或婆婆，打開手能夠得着的小蒸籠的蓋子看看裏面裝了哪些點心，然後爲難地感嘆爲什麼自己的肚子裏只存在有限的空間，不能一次性嚐遍所有美食，而必須於當下做出取捨。
不過現在的問題重點是—他必須去朝露明早所在的酒樓，不然就無法當面觀察她和相親男的互動了，所以其實對於地點他沒得選。
“咱們去海皇漁港吧，”鬱楷一錘定音。
海皇漁港是南山區的老牌早茶餐廳，味道久經考驗，深受廣大食客歡迎。然而美中不足的是，早已賺得盆滿鉢滿的茶樓老闆一直不捨得花錢重新裝修，直到今天，內裝仍舊充斥着90年代的氛圍。
鬱媽自譽爲潮媽，已經很久沒有去過這麼陳舊的地方了。難得鬱楷在家，她當然要無條件達成他所願，所以聞言後她雖然喫驚，卻也沒有反駁兒子。
第二天，鬱楷照例在出門前做了簡單的僞裝。他戴了頂棒球帽和一副黑框眼鏡，穿了一件已經起球的衛衣，不仔細看的話就是一名高大的技術宅男。
盡人事聽天命，如果真被眼尖的路人認出來了那隻能直接躺平，不過能低調出行混過去自然更好。畢竟誰願意開口咀嚼的時候被十連拍？
鬱楷自以爲算準了一切，就是沒料到海皇漁港的檯面構造是小桌包圍大桌，以至於他們一家三口最後落座的位置竟然是朝露和相親男的對角線，離得有十萬八千里那麼遠。
這......他便是有飛行員的完美視力，也看不清那邊發生了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