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內娛頂流遊進了我的魚塘 >第143章 月照靜居唯搗藥
    沈家明沒喫多少豬大腸或豬血,只是嚐了個味,覺得一定程度上已經走出了自己的舒適圈,就作罷了。那味道對他來說過於奇怪,不想繼續硬塞,倒是爲了避免浪費,他把勁道的麪條喫得七七八八。

    結果當天晚上在喫年夜飯的時候,沈家明就開始頭暈眼花。面對滿桌佳餚,還有李子琪熱情敬酒的親戚們,他連綻開一個禮貌的微笑都心有餘而力不足,差點當場昏倒。

    他最初以爲自己是白天出去逛的時候吹了風,有點感冒,尚且強行忍耐。宴席進行到中間,他胃酸上涌,感到強烈的噁心,再也堅持不住,奪門而出跑去洗手間裏一番狂吐。

    吐完後整個人都有種虛脫的感覺,那種從骨頭深處蔓延出來的痠痛感,讓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是發燒了。

    他從小康健,很少生病,但每回高燒之前,都會有一模一樣的痠痛感做預兆,從不出錯。

    沈家明輕輕嘆了一口氣,早上不該喫那碗腸旺面的。與主觀意識裏拓展和延伸舒適圈的美好願望無關,客觀上存在的生理機制會讓他知道什麼叫做量力而行。

    他返回年夜飯所在的包間,抱歉地告訴李子琪他可能要提前離席了。因爲衆人的喧譁吵鬧,李子琪一開始沒聽清楚他的輕聲細語,將耳朵貼過來後才發現他渾身都在輕微地顫抖。

    “家明,你怎麼了?”她一臉訝異地看着他,“身體不舒服嗎?”

    “嗯,”他從口袋裏掏出疊得整整齊齊的手絹,擦去額頭上的冷汗,“我想回去躺着休息看看,明天也許無法按時出行了。”

    李子琪從來沒見過沈家明如此虛弱的樣子,不由得擔心起來,“我送你回去吧。”

    “沒事,”他伸手阻止她,“不要因爲我,掃了你們一家人的興頭。”

    不管家明如何推辭,子琪還是堅持送他一起回酒店。她和她的一衆親戚們都是熱情好客之人,大家說什麼也不可能讓人生地不熟、外加中文馬馬虎虎的病人單獨出行。

    到了酒店後,家明精神一鬆,無暇多顧忌什麼,連衣服都沒脫便癱倒在牀上沉沉睡去。李子琪卻沒立刻走人了事,而是留下來照顧他。她替他掖好被子,將打溼的小毛巾放在他的額頭上幫助降溫,另外在手機上下單叫了跑腿小哥送來感冒發燒的藥物。

    她搬了個椅子坐到牀旁邊,一邊刷手機搶紅包一邊等待家明醒來,好喂他喝水吃藥。

    誰知這一等就等到了大半夜,春晚上的演藝圈熟人和微信裏的諸位已經倒數完畢,他們正式從公元2018戊戌年跨越到了2019己亥年。

    李子琪今晚雖說發出去不少紅包,但也同樣搶了好幾個土豪大腕兒的,總體算下來還是發了一筆小財。她正樂呵呵地盯着自己移動錢包上的數字傻樂,耳邊卻傳來家明略顯低沉沙啞的聲音,“你沒走啊?”

    她連忙放下盤起來的兩腿,起身來到他身邊,翻開毛巾摸了摸他的額頭,“現在似乎沒剛纔那麼燙了,你感覺怎麼樣?”

    “其他倒還好,就是頭暈。”沈家明試圖自己撐着胳膊坐起來,卻沒成功。腦袋一離開枕頭便有種天旋地轉的錯覺,他不得已又重新躺下。

    “我有點口渴,”他可憐巴巴地望着李子琪。

    畢竟曾經看護過離世前住了好幾個月院的爸爸,李子琪對病人的需求瞭如指掌、早有準備。她拿出插好了吸管的水杯,微微托起他的頭,喂他喝燒開後已經放涼的溫水。

    “喫點藥吧,”她拆開退燒藥,取出一片打算讓他一併服用,卻見沈家明搖了搖頭。

    “我不習慣吃藥,”他訕訕地,“從小到大都是靠自身抵抗力,睡一覺醒來就好了。”

    其實是他每次發燒都會做同一個噩夢,夢裏他被困在一處了無人煙的絕地彈鋼琴,出不去又停不下來,必須不斷地彈下去直至醒來。

    吃了藥也許客觀上看來是好得快了,但在夢裏沒有時間概念,他彈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覺此生無望。沒吃藥的話,他反而沒有那麼難過,有些失去意識的空檔可以偷偷懶。

    他已經許久沒發燒了,平日裏自己都忘記這個問題,不過剛剛睡了一覺,又重溫了一把兒時的噩夢。

    這個夢,說來怪異,大概沒有人會懂。但家明事後想來,總覺得跟幼時被父母“綁”在教會里頭給唱聖歌的衆人伴奏有關。他心裏早早埋了顆反抗的種子,卻從不敢表露出來,只能強自壓抑掩飾,假裝跟虔誠的家人一樣愛神敬神。

    不是他熱衷於做僞君子,他只是不想讓父母失望,希望自己也能跟聽話懂事的姐姐們一樣,給他們帶來榮耀與歡樂。

    可是有些事,終究裝的了一時,裝不了一世。

    爲了不暴露真相,沈家明只得逃跑,從鄉間小鎮一路逃到倫敦還嫌不夠,如今逃到遠離英國的北京,方覺稍稍鬆了一口氣。

    李子琪自然不知道這些來龍去脈,她瞧着因爲躲避吃藥而花樣百出的他覺得好笑。男人啊,生起病來真是小孩子,怎麼連沈家明這般平常看上去冷靜自持的都不能例外?

    她趁着家明昏昏沉沉不注意的時候,把薄薄的藥片用包裏的金屬口紅管搗碎成粉末狀,倒入溫水中融化之後給他灌下去。

    於是沈家明在無知無覺當中,便已經服用了藥物。好在他只喝了幾口水就停了下來,所以剩下的夜晚,他噩夢的劇烈程度尚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第二天早晨,出了一身汗的沈家明睜開眼睛的時候,感覺恍如隔世。

    他躺在牀上,感受到光線透過厚厚的窗簾照在自己臉上,心中升起一股絕地求生、重見天日的幸福感。他正沉浸在這寧靜悠遠的餘韻裏,旁邊卻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側頭一看,原來李子琪竟然一整晚都沒走。她睡在沙發上,蓋着從酒店衣櫃裏找出來的薄毯,剛剛翻了個身。

    她的頭髮卷卷的,平日裏笑起來會彎彎像月牙一般的眼睛此時閉合着,整個人蜷縮成小小一團,像是很怕冷的樣子。

    這傢伙,怎麼總是在出其不意的時候給他致命一擊,現在還有人會這樣委屈自己照顧沒什麼大礙的病人嗎?

    沈家明慢慢起身,把自己的被子翻過來,用沒沾上汗的那一面蓋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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