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哭笑在土地上 >第四十七章 不受歡迎
    第二年春天,這天傍晌午,昨個剛忙完播種的謝家院裏的人們都在屋裏炕上或躺着或睡着解着乏,只有劉玉娥一個人在當院裏坐在板凳上邊曬着太陽邊納着鞋底子。劉玉娥正低頭忙着手裏的活計,聽着有人進了院,擡頭一看,一個滿腦門子都是火罐拔出來的紫色的圓圓的印子、大大的眼睛、看不出是四十多歲還是五十多歲、穿衣打扮和跟前的女人不大一樣、胳膊肘挎個大布包的女人走到了她的跟前。

    女人見了劉玉娥,一點沒見外,說:“是貴遠的媳婦吧?貴遠這瘦小子,真有福氣,娶了個這麼俊的媳婦!”

    劉玉娥忙停下手裏的活,站起來,笑着問:“你是?”

    “你估摸估摸?”這個沒告訴劉玉娥她是誰、劉玉娥當然也不知道她是誰的女人剛說完讓劉玉娥估摸估摸她是誰,就管起了劉玉娥的閒事來了,說:“這天頭雖不是忒熱,可這大晌午頭的,日頭正足,就在日頭底下做活計?多晃眼睛啊?咋不找個陰涼地?咋不到屋裏頭?”

    劉玉娥笑着說:“我估摸不出來。我喜歡讓日頭曬曬,出來曬曬渾身舒坦着呢,坐上一會就不覺得晃眼睛了。”

    這個女人又看了看四周,皺着眉,兩眉毛間像擰了個大疙瘩,接着管着閒事,說:“這大白天的,前院沒人,這院裏就你一個人。這地還沒種完?過去全院子的人下地忙活,都是你奶留在院裏做飯,這咋還留下個小媳婦?再說,就是把你留院裏做飯了,這個時辰正是忙活飯的時候,你坐在當院納得哪門子鞋底子?”

    劉玉娥忙說:“不是的。地昨個剛種完,院裏人都在屋裏歇着呢。”

    這個女人趕緊着問:“大夥都在屋裏?”

    “都在。”劉玉娥忙應着。

    從這女人的話裏,還有這女人和跟前女人不大一樣的穿衣打扮,劉玉娥估摸着她可能是婆家的大媽。

    劉玉娥正要開口問一下,這個女人卻忙着往東正房走去,邊往東正房走,邊和劉玉娥喊着說:“我先去你奶屋了,過會再過來。”

    這女人一走,劉玉娥趕緊着去了謝王氏的屋。劉玉娥進來的時候,謝王氏正坐在炕沿上。

    見劉玉娥進來,還沒等劉玉娥說話,謝王氏忙說:“哎呀我的媽嘁,你大媽咋回來了?”

    劉玉娥坐在椅子上,忙說:“她沒說是誰,可後來我估摸着是我大媽。”

    謝王氏唉了一聲,說:“她的聲,我還能聽差了?”

    劉玉娥說:“去了奶屋。說一會過這邊來。”

    謝王氏又唉了一聲,說:“我就怕她先來這屋。我正躺在炕上眯着,就聽着她的說話聲,趕緊着起來穿鞋下了炕。她要進了屋,見我大白天地躺在炕上舒坦,不定說些啥難聽的話。再說,她先來了這屋,問起你嬸子,我咋說?我是說在院裏呢?我還是說不在院裏呢?我說不在院裏,我該說去了哪了?那可是你爺不讓和任何人提的事。”

    劉玉娥聽到自己婆婆這麼怕這個大媽,就噗呲笑出了聲。

    謝王氏見自己兒媳婦笑,繃起了臉,說:“你笑啥?你可聽明白了,惹了事別怨我沒告訴過你。她在院裏住的那些年,院裏的人背地裏都叫她亂管家。這院裏,沒有她不管的事,沒有她不敢管的人。你爺都拿她沒辦法。她回到這個院,你可要小心着,躲着她點,別讓她呲嗒來呲嗒去的。她要咋做就咋做,她要咋說就咋說,你可別說個不字。和她較上勁,犯不上,再說也較不過。”

    謝王氏說完了這一大堆話,劉玉娥哪還想笑,怕了起來。

    謝王氏抓起炕上的菸袋,邊裝着煙,邊說:“我一聽她聲,就沒斷了犯愁該咋答對她。這回好了,我得抽口煙鬆快鬆快了,讓你奶先去答對吧。”

    謝張氏在院裏剛和劉玉娥嘮嗑的時候,謝潘氏正眯着眼睛躺在鋪蓋上。一聽到自己大兒子媳婦的聲音,謝潘氏趕緊着起身,也不再怕着謝政堂了,趕緊着把呼呼睡着的謝政堂拔拉醒。

    謝潘氏見謝政堂睜開了眼,忙說:“長璽他爸,趕緊着起來,老大家的從關外回來了。”

    謝政堂一聽到老大家的回來了,趕緊着起身。

    謝潘氏和謝政堂趕緊着挪到炕沿,穿鞋,走到桌邊,坐在了椅子上。謝政堂從桌上拿起菸袋,裝上煙,點着火,抽着煙。

    謝政堂剛抽上一口煙,謝張氏就進了屋。

    謝張氏頂着一腦門子的紫色的圓圓的火罐印子、瞪着一雙大大的眼睛和謝政堂和謝潘氏客氣了一氣,就把胳膊肘挎着的布包放在了炕上,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

    謝潘氏問:“貴任媽,這麼多年沒回來,咋想起回來了?”

    “天一暖和,我和長璽就張羅着把貴任的媳婦娶進了門。”謝張氏一說完,就往放在炕上的布包裏摸了摸,摸出張相片,忙走過去遞給了謝政堂,說:“這是小公母倆照的相片,讓我帶回來給你們看看。”

    謝政堂左手接過了相片,抻直了胳膊瞧着相片,從謝政堂的那張臉上看不出半點知道大孫子娶了媳婦後的喜悅。

    謝潘氏也把臉扭過去,邊看着謝政堂手裏的相片,邊說:“長得多稀罕人。貴任娶媳婦,咋不和我們早知一聲?”

    謝張氏邊走回炕沿坐下,邊說:“我和長璽尋思着,貴任媳婦一過了門子,能給他們爺仨做喫的了,我就回來看看。我回來給你們當面報個喜,就沒急着給你們捎信。”

    謝政堂看完了相片,把相片給了桌對面的謝潘氏,說:“你咋從城裏過來的?”

    謝張氏忙說:“我侄子媳婦頭種地回了孃家,好幫着忙活忙活她孃家地裏的活計。我侄子過來接她,我正好搭車就過來了。”

    謝政堂忙問:“你侄子呢?咋沒讓人家進來?”

    謝張氏忙說:“他把我扔在這,就去了南面的他媳婦的孃家。”

    謝政堂煩大兒子媳婦煩得腦瓜子疼,可人家大老遠回來的又不能不陪一會,嘮着嘮着就尋思出了躲開的藉口,說:“貴任媽呀,你坐着和你媽聊。你回來一趟不容易,今天隔壁莊有集,我去前院叫滿福和我一快去集上買點好嚼穀,好回來做着喫。”

    謝政堂說完,管謝潘氏要了點錢,和謝張氏客氣了兩句,邊抽着煙邊趕緊着出了屋。

    謝政堂邊往前院走邊心裏嘀咕着,這個沒六的女人,這是這麼些年沒見了,剛坐下還能心平氣和地嘮會嗑,再嘮會,不定嘮出啥難聽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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