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歸鎮海是靜室內唯一清醒的生靈,他趴在元龍靈卵上,時不時吐出血滴滲入靈卵,神色看上去也衰敗至極。
時宇走進靜室,歸鎮海只是擡頭看了一眼,看到時宇修爲如此之低也毫不驚訝,點點頭一句話都沒說。
巫帝諸分身已經合體,外表看去無傷無破,但他不時鼓起驟縮的肌骨,昭示他渾身都佈滿了暗傷。
而劍開天,潦草凌亂地拼出了個人形,堆在靜室一角毫無生息。
墨戮,跟一團碎玉似的落在我父身邊,微微流光蜿蜒在碎體之間。
時宇心中悶哼,抓起盤在元龍靈卵旁的小黑塞進懷中,一道小小的裂口張開在小黑嘴邊,小黑本能地將嘴湊了上去,緩緩吮吸着時宇的精血。
再沒有什麼比時宇的精血更能讓小黑及早復原。
回過頭,時宇問向站在他身後,如同木頭樁子一樣的凌霄,“三弟,你現在還有多少元力?”
凌霄此時才和時宇說上第一句話,卻不是回答時宇的問題,而是直勾勾盯着時宇的眼睛問道:“二哥,你在上面,有看到大姐和春泥麼?”
祝炎嵐,也急忙轉頭盯着時宇。
時宇搖搖頭,道:“沒有,我在上面情況也很不妙,除了給你們洗身灌體,只殺了一個玄盤分身,其他什麼都沒做。
心心姐和春泥,我想應該是遁入混沌往萬界去了。”
“哦。”凌霄眼中略有失望,悶聲道:“我被虞麓堯劈碎,絕大部分力量都用來抵擋那道劍氣,現在體內只有不到三百萬紀的遺存。”
“全部放出來,灌進我體內!而且不許汲取靈氣補充元力!”
時宇將祝炎嵐安頓到劍開天身邊,自己坐在了所有人中間,身前落下了大堆神元。
凌霄對時宇的話從來不問緣由,當即立在時宇身後,兩掌壓在時宇肩頭放出了滾滾元力。
長江大河似的元力,衝進時宇體內,變成如絲細線,一紀元力纔不過凝成一小滴神力積入時宇體竅。
修行不知時日,當凌霄軟軟跌倒在時宇身後,體內只剩維繫生命的微弱力量時,時宇毫不客氣地將手按在了凌霄背心,噬元經發動,將他最後一絲力量也抽了出來。
“不許吸取靈氣!”時宇再次低喝警告。
祝炎嵐和歸鎮海被噬元經運轉時帶起的嘶嘶聲驚動,他倆都目有驚訝,不知時宇爲何要將凌霄逼向死路。
凌霄對時宇的所作所爲沒有絲毫抵抗,趴在地上連掙扎都沒有一下。
儘管他也不明白時宇爲什麼要如此做,但既然是時宇,他就無條件信任。
凌霄在元力全部乾涸的霎那便昏死過去,與此同時,時宇悶哼一聲將自己體內所有神力轟進了凌霄體內。
凌霄那因爲沒有點滴元力而萎縮乾涸的體竅魂海,在純粹神力的沖刷下,轟然燦亮,彷彿百餘光劍從他體內爆出刺進靜室虛空。
而凌霄本人,赫然脫胎換骨,散發出一種讓歸鎮海和祝炎嵐都要臣服的莫明感覺。
但這種感覺只有一霎那,昏厥的凌霄在神力歸復體內的霎那,就在生命本能的驅使下開始吸取周遭靈氣。
純淨的神力再次被元力浸染,然後迅速轉化爲元力,充盈了凌霄所有體竅魂海。
“呼!”
時宇疲憊地舒出一口氣,抓起面前神元閉目吸納。
神元其實也只有給時宇纔有用,其他任何人,不管修爲高低,神力入體就成了元力,除了能快速補充元力缺失,其他一點用都沒有,純粹是得不償失。但眼下時宇急於爲衆人療傷,便也顧不得那麼多。
他這番作爲,就相當是又用神力給衆人洗經伐髓一次,時宇親自梳理可以驅除所有駁雜低等的力量,可以將衆人境界拔高得更多。
不久之後,時宇睜開雙眼,看到實力再進一步的凌霄正在冥思吐納,輕輕點了點頭,又把目光轉向了劍開天。
劍開天本就是昏死,對時宇的噬元經一點反應都沒有,他體內的元力早就見底,不幾息就成了一副空殼子。
但劍開天的麻煩之處在於,他始終在無意識中汲取着周遭的靈氣,逼得時宇不得不損失部分神力在他身周佈下神力空間,這就讓他接受神力洗禮的效果比凌霄差了那麼一點。
其他人也一樣,直到時宇將祝炎嵐、元龍、巫帝全部洗禮了一遍,自己體內的神力也反反覆覆充盈空乏數次,他才真正開始修行。
而歸鎮海,並沒有接受時宇的好意,因爲他至今仍未開始修行,一切都靠天賦,根本不可能排淨體內所有力量,再被時宇洗禮也是白費。
所以當時宇試探着給墨戮注入神力的時候,所有神力都傾淌而出,白白散入虛空變作了靈氣。
幾番試探無果,時宇只能放棄對墨戮的救治,在自己掌心劃開一條血口,將墨戮埋進去後,纔開始冥思修行。
靜室真正安靜下來,連浮塵都不再飄動。
忽一日,衆人修行的靜室突然微顫,凌霄和祝炎嵐立刻睜開了眼睛,互視一眼退出了靜室。
時宇和其他幾人都眉頭微蹙,依然沉浸在修行中。
不多時,震動越來越大,卻始終沒人跑進靜室驚醒時宇。
大半日後震動停止,時宇微蹙的眉頭漸漸展開,其他人繃緊的麪皮也開始舒緩。
這是修士本能感應,即便在最深沉的修行中,也能感受到壓向魂靈的危機。
我父在城動之日數年後醒來,他現在承載着四具巫帝分身,本就恢復得比其他人快,又有時宇毫不吝惜的神力加身,他睜開眼的時候好似年輕了無數歲月,那一頭斑駁的白髮都已經全然烏黑。
看一眼時宇和元龍,我父對着歸鎮海點點頭,舉步離開了靜室。
又過幾年,元龍醒來,她剛離開靜室,炎嵐城又一次發出微微的震顫,彷彿元龍的怒火直接爆在了炎嵐城正中,整座城池都要隨着她的怒火化成灰燼。
當劍開天繃着臉走出靜室的時候,時宇依然如頑石一般釘在地面,看不出修爲,也看不出何時能夠結束閉關。
踏出靜室的劍開天,沒多久就發出了震天怒吼,旋即迅速沉寂下去。
當時宇眼皮開始顫動,好似要醒來一問究竟的時候,祝炎嵐匆匆跑進密室,坐在他身邊散發出了熟悉而馨香的氣息。
時宇的異動才迅速平靜,糾結的臉色又變得平緩,在祝炎嵐的無聲安撫中再次全情投入修行。
可惜,留給時宇的時間太少了,纔不過短短几十年,劍開天就跑進了密室,滾雷般的大嗓門直接吼醒了冥思中的時宇。
時宇輕嘆一聲睜開了眼,他身邊的神元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消失大半,可他的修爲,纔不過區區七百多紀。
幾十年修爲暴漲到七百多紀,就算馭命之地的靈種都難以達到,可對於時宇來說,這點修爲還不夠給真正的大敵塞牙縫。
時宇看着面前氣急敗壞的劍開天,輕聲問道:“怎麼了?”
劍開天顧不得多說,拉起時宇就往外跑。
祝炎嵐也趕緊跟着跑了出去,卻被眼前所見嚇了一跳。
放眼望去,天空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影,可這些人的氣息和所有曾見的修士都不同,透露着一種絕望而無情的兇厲,就好似所有被他們看到的生靈都必須去死!
“斷生地……”
時宇看着一張張冷漠無情的臉龐,心越沉越低。
如今的他根本無力抵擋斷生地,光捱打卻不能反抗,永遠無法贏得勝利。
而且就算捱打,時宇能不能擋住千將尊的朴刀還不一定。
“告訴元龍,退!”
時宇伸手扯動護城大陣陣紋,向蓋影傳音。
但炎嵐城沒有隨着時宇的號令而移動,甚至都沒有人隨着時宇這句話而忙碌。
劍開天只是滿臉兇惡地盯着斷生地衆人,將時宇和祝炎嵐擋在身後。
時宇心驚,暗忖難道元龍已經戰歿?
不等時宇驚問,沉寂的炎嵐城大陣突然發出劇烈轟鳴,漫天燦光如同無數箭矢射向了四面八方,蓋影厚重的吼聲響起,“還不退去?難道再戰一場?”
高懸於空包圍了炎嵐城的斷生地衆人,看到大陣攻襲都是面露不屑,紛紛揚起手中兵刃法器,輕易就將所有燦光劈成了虛無。
時宇目光急速逡巡,沒有看到四至尊裏的任何一人,這讓他稍稍鬆了一口氣。
雖然不知道斷生地七十九個昔日的殘兵敗將,還有幾人活到現在,但只要四至尊不在,萬靈和我父他們就有可能擋住其他戰尊神主。
令時宇沒想到的是,圍在炎嵐城外的斷生地衆人,只是擋下炎嵐城大陣轟襲,就轉身離去,看得時宇一頭霧水。
“怎麼回事?我出關之前你們做了什麼?他們怎麼走了?”時宇一把抓住劍開天,連串問題奔涌而出。
劍開天提起時宇就往城主府竄去,時宇僅有數百紀的修爲,讓劍開天眼中的失望難以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