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東主動給王克勤擰開一瓶水,王克勤接過來喝了一口,然後說道:“東子,我這麼叫你可以吧?”
許文東笑道:“王巖是我哥,您是他二叔,自然就是我二叔。您怎麼叫都行,別嫌我高攀就好。”
王克勤很滿意許文東的態度。
春城近兩年很有些賺到錢的小老闆,幾十上百萬的身家,不及許文東的十一,態度卻比許文東狂了一百倍。
“高攀什麼,現在不是都說擺個小攤,勝過縣官,喇叭一響,不做麼!”
“看着你們這些晚輩有出息,我也高興。王巖現在不用我操心啦,倒是我家那個姑娘,都二十七歲了,整天只知道在外面瘋玩。”
“我給她找了個清閒的單位上班,她又說整天和一幫老傢伙喝茶看報,骨頭都要生鏽了。你說說,現在多少年輕人擠破了腦袋想進體制進不來,她倒好,還不願意!”
說到這裏,王克勤似乎口渴了,擰開水瓶又喝了一口。
那邊許文東卻懂他的意思,大方地笑道:“這個簡單,東方神韻剛剛成立,回頭我給她安排個位置就是了。那裏都是些年輕人,應該能玩到一起去。”
王克勤就是這個意思,什麼女兒不好管都是託詞,在王巖之外單獨牽上許文東這條線,纔是他的目的。
私事說完,就輪到公事了。
王克勤也沒了剛剛那副長輩的和藹,恢復了一市之長該有的氣度和威嚴。
“我看了你在隆安幫扶的幾家廠子,都是些食品輕工,爲什麼沒有重工業?”
許文東也收起了笑容,答道:“我是做中蘇邊貿的,蘇聯老大哥的重工業水平您應該清楚,本來就不缺咱們的這點東西。現在產能過剩,就更不需要啦。”
王克勤是在蘇聯留過學的,聞言嘆息一聲,說道:“你就沒有一點好辦法嗎?能救一家是一家吧!”
許文東搖頭,這問題到了二十一世紀都沒解決,他有什麼辦法?
見王克勤臉色有些難看,許文東輕聲道:“東方公司最多能接收一部分下崗職工,但那些人要能接受民營企業的規則,指着來我這裏養大爺可不行。”
這已經很給自己面子了。
王克勤點了點頭,突然話鋒一轉,感慨道:“省裏的一些重工企業都是好企業啊,是立過大功勞的。現在因爲彼此之間的債務問題,工廠停產工人停薪,我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啊!”
“領導六月來白山視察,九月又給地方下了嚴令,要求上下共同給企業注資,切實解決企業的債務問題。”
“這些資金,中央撥付一部分,地方自籌一部分。省裏算了算,白山需要自籌的資金高達2.3個億,財政拿不出這麼多錢,你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艹!
許文東在心裏暗罵了一聲,要錢就說要錢,還我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許文東坐在那裏不說話,心裏開始飛速思考利弊得失。
王克勤也不着急,扭頭靜靜地看着窗外,等待許文東給他答覆。
許文東絞盡腦汁地回憶着白山未來的發展建設,筒子樓改造、棚戶區改造、商品房建設都將在未來幾年陸續上馬,白山房地產的大開發時期即將到來。
這個時候給白山政府賣個好,倒是也沒什麼大不了。
雖說在白山開發房地產肯定沒有在鵬城、魔都和燕京賺得多,但許文東除了有兩個臭錢之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白。
不像人家有個牛逼的老子,或者有個厲害的老丈人。
先在白山培養隊伍,後面再往南發展,不失爲一條穩妥的道路。更何況自己要經營莫斯科和遠東,最近兩年還是趴在東北的好。
想清楚這些,許文東笑道:“王叔,您看我捐2000萬如何?”
王克勤瞳孔一縮,他原以爲許文東捐1000萬就頂天了,甚至做好了許文東只捐五百萬甚至更少的準備。
沒想到一下就是2000萬,接近自籌的十分之一!
這下自己在老領導那裏就好交差了。
王克勤欣慰地笑道:“好,好啊!到底是咱們白山自己的子弟,發達了沒有忘記家鄉。你放心,按照中央的要求,這錢是企業借的,最後都要一分不少地還回來。”
許文東在心裏撇了撇嘴,面上卻笑呵呵地點頭。
早就到了食品廠門口的黃佛爺三人疑惑地看着靜靜停在那裏的虎頭奔,不知道這倆人在裏面嘮啥呢,這麼半天還不下來。
終於,車門開了。
王克勤率先走了下來,看得出來他很高興,是真的高興!
另一邊下來的許文東也嘴角帶笑,只是眉頭卻總是不自覺地蹙起,顯示出他並不平靜的內心。
在食品廠看了一圈,講了兩句話,一行人又轉到五金廠。
許文東是真不想來五金廠,可這會兒想跑路又不可能,只好硬着頭皮跟在王克勤身邊往裏走。
五金廠的蘭廠長親自在門口等候,又引導着衆人走進工廠。
老傢伙頭髮梳得一絲不苟,容光煥發的厲害。
看到王克勤身邊的許文東時輕咦了一聲,又覺得不可能,搖搖頭收回心神,繼續專心地應付王克勤和黃佛爺等人的發問。
車間裏的機器都在嗡嗡地運轉,許文東心裏一直默唸別遇到老爸別遇到老爸,可蘭日宏這個傢伙偏把一行人往東爸那邊帶。
“王副市長,這是我們廠裏最好的幾位師傅之一,許寶成許師傅。部隊轉業回來的,在這裏已經幹了十幾年了。”
王克勤看着專心車零件的東爸,滿意地點了點頭。
領導都點頭了,東爸還不擡頭,蘭日宏感覺面子上有些掛不住,趕緊咳嗽一聲,低聲道:“老許!王副市長來看大家了!”
東爸擡起頭,朝王克勤露出一個標準的工人淳樸笑容,手下的動作卻還很穩。
王克勤更滿意了。
可下一秒,東爸的手就是一抖,車刀一下進大了,嘎嘣一聲把零件給車折了。
吧嗒兩聲脆響,是零件掉在地上的聲音。
蘭日宏覺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掉在了地上,和那個零件一樣摔成了兩瓣。
王克勤皺起了眉。
“老許,你怎麼搞的!”蘭日宏剛吼了一聲,就聽身旁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