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東的鼓動，不過是把這個時間提前了而已。
曾寶兒說她會認真考慮，想好後會給許文東打電話，許文東欣然同意。
和曾寶兒喫完飯的第二天，許文東上午到醫院看了一眼付夢溪，同時把一本房照一把鑰匙交給了她。
那是一處地理位置和綠化都很好的新建公寓樓，面積一百多平，父女兩個人住剛好。
下午，許文東帶着亢飛和鄧志超踏上了返回東北的飛機。
同一時間，一架從印度尼西亞首都雅加達飛來的航班緩緩降落在燕京機場，一個身材高大、臉龐飽滿的四旬男人邁着穩重的步伐，緩緩從頭等艙裏走了出來。
他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戴着金絲眼鏡，二八分頭梳理的一絲不苟，整個人都透着一股精明和自信。
四月裏的燕京，空氣中還殘存着最後一絲寒意，這個常年混跡在新加坡的印尼華人剛下飛機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下意識地緊了緊呢子大衣的領口。
“七年了啊，我黃榮年又回來了。”他還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混雜着煤煙味的冰冷空氣，似乎就回到了當初在晉省下鄉插隊時的歲月。
機場貴賓室。
晉省來人早已在此等候，是此時晉省一把手王書記的貼身大祕，秦凱。
把身邊一刻離不得的大祕親自派來，足見這次晉省的王書記邀請黃榮年來內地，不止是故地重遊這麼簡單。
“黃先生，你好，我是秦凱。王書記讓我來接你，並安排你在京城的一切事物。”秦凱臉上的帶着熱情地笑迎了上去，和黃榮年握了握手後，不帶絲毫煙火氣地接過對方手裏的行李箱。
“王書記知道您在燕京有很多親朋故舊，囑咐我照顧好您的飲食起居即可，等您在燕京辦完了事情見完了人，我們再回晉陽。”
黃榮年笑着點了點頭，說道：“八五年時我來內地，只匆匆在琴島轉了一圈，沒能回晉陽去當初下鄉插隊的地方看看，一直深感遺憾。”
“這次我要感謝你們王書記的邀請啊，讓我能了卻遺憾，哈哈哈。”
一行人笑着往出走，黃榮年說話沒有一點華僑商人的洋味兒，反而很接地氣，讓秦凱覺得他就是個土生土長的內地商人。
二人都是情商超高之輩，互相吹捧之下，竟是妙語連珠，笑聲不斷。
接下來的幾天，黃榮年就安心在燕京住了下來，並開始逐步拜訪他自己和他父親在燕京的一些老關係。
四八年生人的黃榮年是印尼第二大財團、金光集團董事長黃奕聰的次子，黃家靠賣椰乾和食用油起家，積累了十億美金的家產。
印尼華商的崛起，大多與政府高層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所以也特別注重維護和官方的關係與互動。
六十年代初，才十二歲就到處‘行俠仗義’、惹是生非的黃榮年把他老子搞得不厭其煩。
留下一句‘我管不住你，讓毛爺爺來管你！’之後，黃榮年就被他老子一腳奔到內地，到彼時高幹子弟雲集的燕京二十六中讀書！
由此可見，黃奕聰把他踢到內地，讓毛爺爺管教是假，讓他培養自己的關係纔是真！
後來的黃榮年在內地經歷可稱豐富，你能想到的那個年代特有的角色他都當過，該有的經歷也一樣沒少。
直到七十年代初期實在受不了了，才被黃奕聰想辦法撈了回去。
離開中國的黃榮年並沒有介入金光的家族業務，而是獨闢蹊徑地一頭扎進資本市場，在新加坡和港島兩地的股市從事資本活動。
他嗅覺靈敏，多次狙擊成功，漸漸地竟獲得了金手指的雅號。
就是不知道，和許文東先知三十年的金手指相比，誰的更硬！
...
白啓中的破三鐵終於是出事了！
白令儀給許文東打電話時都帶了哭音：“許文東，我爸爸被紀委的人帶走了，我該怎麼辦？”
許文東瞳孔一縮，白啓中這個位置，縣紀委是沒資格帶走他的，那就是市裏去人了！
王克勤竟然沒和自己通氣，這是什麼情況？
“令儀，你先別急，我馬上打電話問問怎麼回事。你放心，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掛斷電話，許文東馬上撥通了王克勤的電話，剛響一聲又趕緊掛斷。
思索片刻，許文東大聲朝外面喊道：“超哥，飛哥，跟我出去一趟。”
春城市政府辦公樓。
一輛虎頭奔緩緩駛入，門衛都已經認識許文東了，王市長的座上賓，鄧志超下車登記了一下就放他們進去了。
江慕白早已經在樓下等候，看着許文東沉着臉從車上下來，苦笑着迎了過去。
“東子，王市長在辦公室等你。”
許文東點點頭，和江慕白一起上樓時小聲問道：“什麼情況，抓人前至少和我通個氣兒吧？”
江慕白苦笑道：“事情鬧得有點大，被人直接舉報到了市紀委那邊，米書記簽了字那邊紀委就直接把人控制住了。”
“王市長也是剛知道，剛纔還和米書記通了電話。現在只是請回來配合調查，應該還有緩和的餘地。”
來的路上許文東已經和宋婉清通了電話，得知了事情原委。
一個在本次治理中下崗的工人帶着老婆孩子做出了過激的舉動。
現在只是92年，還沒迎來大規模的下崗浪潮，白啓中這裏搞出這種問題，實在是太過扎眼。
許文東現在能想到的就是破財免災，和家屬和解。
至於能不能奏效，還得看王克勤怎麼說。
“市長，許文東來了。”江慕白敲門進去說道。
“讓他進來。”
許文東走進去時，王克勤已經泡好了兩杯茶，正坐在沙發上等他。
江慕白知趣地退了出去，許文東走到王克勤身前，微微鞠了一躬。
“給您添麻煩了。”
王克勤擺了擺手，說道：“坐，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出了事情就想辦法解決嘛。”
許文東沉着臉點了點頭。
王克勤豎起一根手指，說道：“第一，這些人的問題，你要儘快解決。”
許文東沉聲道：“這個沒問題，這一家三口我賠償，其他人我讓東方邊貿聯繫他們的工廠，發錢安撫！”
“每人兩千，兩千不夠就五千，五千不夠就一萬！”
王克勤嗯了一聲，沒問一萬也不夠怎麼辦，又豎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無論如何，白啓中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我們可以試着調他去其他地縣任職，等三兩年後風聲過了再調回來，但要看咬人的肯不肯鬆口。”
“如果不肯，很可能就得讓他退下來了，這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說到這裏，王克勤有些生氣地一頓茶杯，說道：“他好心辦壞事，妄想幾個月就解決十幾年都沒有解決的問題，簡直是癡人說夢！”
許文東皺眉試探着說道：“讓張書記說話也不行嗎？”
王克勤白了許文東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雖然明眼人都知道張書記回來就是爲了主政地方做鋪墊，但他畢竟還不是一把手。官場裏面，是要講規矩的。”
“不過你不用擔心，張書記那裏，我會去說項的。”
也只能如此了，許文東擠出一絲笑容說道：“退下來也好，令儀母親身體不好，我正好安排她出國療養。”
他走後不久，王克勤桌上的電話響了，是他愛人蔣淑雲的。
“克勤，剛纔姑娘回來說，今天她在東方神韻上班時，許文東給了她一張股東證。”
“還說咱姑娘名下有你之前讓他代買的價值三十萬的股票，你知道這事兒嗎？”
王克勤一口茶水差點沒噴出來，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後，壓低聲音說道：“哦，這個事兒啊，我知道，是我讓他辦的。”
“你讓王茜好好在東方神韻上班，東子手下那幾個人我都見過，都是有本事的，讓她跟着好好學，別整天就知道瘋玩。”
“知道了，等你回來你和你姑娘說吧，我可管不了她。”
掛斷電話，王克勤在辦公室裏轉了兩圈，然後拿起電話撥通了自己在魔都工作的一個同學。
“喂，老周，我找你打聽點事兒啊，你知道這個股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