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這樣一個人如今竟死於非命?
此刻的長清殿被一股肅殺之氣籠罩着,駱琴和費文看着面前啜泣的女弟子,面色凝重。
“……事情就是這樣……我走近的時候就看見盧師兄躺在那兒了……”
“你先下去吧……”
姚瑤帶着那名女弟子退到人羣中,二人互相依偎着。
“費院司……”駱琴看向費文,不知如何開口。
“哎……”過了良久,他纔出聲道,“盧亮平日裏做事又快又好,他不在了,我以後可怎麼辦呢……”
是人皆看得出,饒是平日裏隨性的費文,此刻也是心痛難言。
“駱師妹,爲今之計我看還是修書一封,命人快馬送於中都,請嚴院司回來主持大局。”
聽見費文的話,駱琴嘆了口氣。先是經樓遭人夜襲,如今又有一名首席弟子身亡,這樣的事情,清微百年從未發生過。此等局面,對於剛剛做上院司的她來說,甚是棘手。同樣,費文也不是處理這種事情的料,如今似乎只有嚴正,這個袁三問親點的代掌門回來,才能穩住局面。
“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不過此去中都,快馬亦需四、五日……”
“何必這麼麻煩!”
一道冷厲的喝聲打斷了駱琴,隨之而來的是一名二十四五歲模樣的年輕男子,衣容整理得一塵不染,眉目之間似有藏不住的冷厲和霸道。
“聖道,你回來了!”費文看着來人,激動喊道。
“是李師兄……”
“李師兄越發神采奕奕了……”
“別瞎想了,李師兄已經和滄瀾宮的韓仙子定親了……”
李聖道穿過人羣,很多人投來了仰慕的目光,尤以女弟子爲甚,特別是姚瑤,沉浸在悲痛之中的她更有一種想要撲到對方懷裏大哭一場的衝動。
“聖道,什麼時候回來的?”費文笑着問道。
“剛到,一回來就遇上了這百年難得的事兒,兩位院司真是功不可沒啊!”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的話讓駱、費二人臉上一陣青紅,尤其是駱琴,羞極怒極……
李聖道不是院司,也不是席座,修爲也只能算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可他卻敢當面諷刺費文、駱琴兩人,全因他在派中有一個獨一無二的身份——掌門袁三問的嫡傳弟子。
世人皆知,袁三問有四名嫡傳弟子,而李聖道便是其一,而且是關門弟子。二十四年前,袁三問遊歷北方,帶回來一名嬰兒,從小養在派中,多年傾注心血,不僅傳授“太虛經”,還親赴滄瀾宮爲他求取親事,一副要將其培養成接班人的樣子。
正因如此,李聖道纔會如此倨傲。
“事情既已發生,我們還是看看要怎麼處理吧……”或是看出了場面的尷尬,費文笑道。
“盧亮死因爲何?”李聖道冷聲問道。
“還在查,這回是鬼院司親自出手,據說要晚些時候纔有結果。”聞言的姚瑤第一個上前答道。
“不是抓了兩個人嗎,押到水牢之中,我親自審問!”
“水牢?”
不只駱琴和費文,聽見“水牢”二字的衆人皆是一驚。和滄瀾宮的幽潮地牢一樣,清微派的千毒水牢也是一個讓人談虎色變的地方。相傳地牢中漫過胸口的黑水是由千百種毒物調製而成,犯人起初不會覺得什麼,但隨着時間的推移,侵入體內的毒素會壓迫骨骼、經絡,直至臟腑大損,一命嗚呼,即便只待上片刻,也會留下終身的殘疾。正因如此,多年前掌門袁三問已經下令廢除這個地方了。
“水牢很多年前已經廢除了。”駱琴皺眉道。
“我已命人重新佈置,很快就能使用了。”李聖道冷聲道。
“水牢是掌門親自下令廢除的,你現在這麼做,問過掌門和嚴院司了嗎?”
對於李聖道打算重新啓用水牢的做法,駱琴是很不贊成的,費文也出聲道:“現在事情還沒查清楚,水牢實在過於霸道……”
“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法!”李聖道厲聲道,“怎麼,兩位院司覺得現在的事情還不嚴重嗎?或者等再死幾個席座,兩位就能有更好的辦法了?”
他的話讓二人啞口無言,不知如何反駁,而在場的人羣中也出現了紛紛的議論聲。有人贊成啓用水牢,認爲如今的清微已到了危急存亡之時了,也有人反對,覺得水牢這樣陰毒的地方有損大派風度……
“夠了!”看駱、費二人不出聲,他對着幾名弟子下令道,“即刻將思過堂的雲筠、樊坤二人押至水牢!”
“此事與雲筠無關——”
他話未說完,一道清脆的聲音便穿堂襲來,看着隨聲而來的女子,他的雙眼有一瞬間明顯亮了一下。
“青鸞,你怎麼來了?”駱琴第一個出聲道。
與兩名院司點頭示意後,沈青鸞站在正中,昂首道:“我是來證明雲筠和夜襲經樓的事無關!”
李聖道轉頭問道:“駱院司認得此女子?”
“她是沈家的沈青鸞,今年的新學子。”
“姑蘇沈家?”他冷哼道,“看來清微的門規是越來越鬆弛了,一個丁等弟子也敢在殿上隨意叫囂!”
“丁等弟子不能作證嗎?所謂清微門規,就是要將人分爲三六九等嗎?”
沈青鸞的話讓李聖道一時語塞,羞怒之情溢滿胸腔,但他臉上卻不動聲色,冷聲道:“姑蘇沈家教出來的果然伶牙俐齒!好,我且聽聽你如何證明那雲筠與此事無關,若言之無物,必依門規重罰!”
“昨夜經樓遇襲之時,我和雲筠在一起。”
沈青鸞面色坦然,但這話卻如同驚雷箭落,晴空霹靂一般,讓方纔就窸窸窣窣的長清殿一下子炸開了鍋。
“什麼……沈家小姐居然……”
“深夜幽會,今年的新人膽子真大啊……”
“沈家門庭敗壞到這種地步了嗎?看來沒落不是沒有原因的……”
“這個雲筠什麼來頭,竟能虜獲沈家大小姐的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