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緊隨其後。
急診室剛到了一批燒傷病人，亂哄哄的。
趙玉雅沒能從中找到吳之洋。
現在急診室外科辦公室的是一名年紀輕輕的女醫生，趙玉雅不認識。
“請問吳主任在嗎？”趙玉雅硬從一堆的急診病人裏擠進去，問這名女醫生。
“哪個吳主任？”
“就是外科一病區的吳之洋，吳主任？”
女醫生的眼神透過眼鏡，露出了詫異的表情，因爲在她的認知裏，吳之洋還不是主任醫師，不過她也沒點破。
“那個吳主任，呵。”女醫生說，“他有個急診手術。”
唔，吳之洋去手術室了。
柳青青稍稍鬆了一口氣。
趙玉雅的插隊行爲引起了其他急診病人的憤怒，“排隊！排隊！”當中有個老太太歪着頭朝她喊。
趙玉雅解釋說：“我兒子是醫院裏面的病人，病情很重！”
看來這段時間，趙玉雅倒也把醫院的門道摸得挺清，她不說自己的兒子是住院病人，只說是裏面的病人。
那麼這個女醫生，就還以爲他是急診室病人的家屬。
“什麼事？”女醫生問道。
老太太向趙玉雅射去仇恨的目光，“這裏的病人哪個不着急？”
看她的樣子，隨時要發作打人。
老太太身邊一個額頭碰破的男孩子，搞得整個面頰都是血跡。可能是她的孫子。
其他病人也起鬨，“就是，排隊，排隊！”
趙玉雅扭頭要走，想了想，又厚着臉皮轉身回去，“那個醫生，我問問，H市第一醫院，哪個醫生的水平好一點？”
女醫生露出懷疑和戒備的神情：“你要專家，門診掛號去。急診室只有值班醫生，只處理急診病例。”
“排隊！排隊！”
其他病人一個個掛下了臉，惱火地向着趙玉雅喊。
趙玉雅被哄出了急診外科醫生辦公室。
其丈夫彭順成眼看着趙玉雅碰了個釘子，說道：“我早跟你說了，不要來。你老不聽我的！”
趙玉雅在急診走廊上朝丈夫吼道：“還不是因爲你太沒用！把騰騰送進醫院，你就覺得什麼事情都沒有了，早知道是這樣，還不如去別的醫院！”
忽然看見柳青青在走廊上，趙玉雅也向着柳青青發了一通脾氣：“看什麼看！你們H市第一醫院的醫生，沒有一個負責任的！”
柳青青急忙從走廊另一邊走了。
想到吳之洋在手術室，她想探探他的口風，看他是否真的會當這個接盤俠，爲彭騰騰二次手術。
柳青青到手術室，換了衣服進入手術間。
無影燈下，吳之洋正在護士的協助下手術。
是一臺闌尾切除術。
“吳主任。要不我來當你助手？”柳青青討好地問道。
吳之洋一擡頭，見是柳青青。
“是你啊，哦喲，你來做主刀好了！”吳之洋的口氣十分揶揄，“彭騰騰他媽找錯人了，應該找你爲他兒子主刀纔對！”
柳青青一時間不好接口，頗尷尬地站在一邊。
吳之洋又說：“快去洗手吧，不洗手刀都開完了。”
柳青青急忙去隔壁洗手，雙手握在胸前，後背推開門（無菌原則），進入手術間，巡迴護士協助其穿上手術衣。
吳之洋還問她：“你不來開？”
“吳老師，你別開玩笑了！”
“這是臺闌尾切除術，不要緊，我看着你！”
於是，柳青青上手。
其實手術都已經進入收尾階段。
柳青青縫合皮膚，吳之洋脫了手術衣，在一邊坐着看。
巡迴護士說：“吳之洋，你不去急診室嗎？”
麻醉醫生在後面笑：“急診室來了個母老虎，吳之洋不敢去。”
巡迴護士說：“還好，今天這個病人是全麻，否則你們這樣說話不對的！”
“唉。”吳之洋說，“母老虎我倒不怕，我怕的是護士長。”
柳青青覺得奇怪，“護士長怎麼了？”
吳之洋說：“可能葉護士長被彭騰騰他媽煩地昏了頭，醫生之間要維持一致的口徑嘛。錢主任保留的腸管，現在又說叫我去把他保留的腸管切掉，那不是啪啪啪打錢主任的臉！”
“這樣做，肯定要鬧糾紛的。手術開得好，證明錢主任錯了，如果手術開了還是沒好轉，連我也被拖下水。”
“這活我沒法接！”
麻醉醫生又笑：“不如告訴他媽，就說孫永軍那一刀是這個實習醫生開的，看她會不會找她幫她兒子開這個刀！”
說得巡迴護士和洗手護士都笑起來。
只有柳青青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不過，至少說明有一件好事，吳之洋不會爲彭騰騰行二次手術。
柳青青總算把懸着的心稍放一放。
吳之洋鐵着臉：“我不開玩笑，真的，葉護士長已經把病歷都給她複製過去了！”
麻醉醫生說：“這可真糟糕。”
柳青青快把病人的皮膚縫合好了，麻醉醫生調節麻醉藥劑量，病人很快就會醒過來。
這幾個人便住口不說了。
縫合完畢，洗手護士和巡迴護士清點手術器械和紗布。
柳青青脫下手術衣，出去洗手，跟吳之洋告別。
這卻不提。
------
且說趙玉雅在急診室又等了一個多小時，仍沒見到吳之洋下來，只好來到監護室，按門鈴，說要進去看彭騰騰。
護工把住了門說：“監護室不用家屬陪護，沒什麼事情你就回去吧！”
趙玉雅捉急，兒子的病情，她一刻都不敢眨眼，叫她回去，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
趙玉雅急忙搬出葉敏：“我是葉護士長的親戚。”
“這樣啊。”護工眨巴了下眼睛，“你稍微等一下。”
護工沒有把趙玉雅放進去，反而是把當天晚上監護室值班的組長雷雲麗請了出來。
於是，雷雲麗發動天南地北海侃模式，從彭騰騰的病情說出去，講到生孩子、講到帶娃，講到帶娃還要工作，講到工作還要輔導孩子作業，講到男人個個是甩手掌櫃，講到婆婆天生愛和媳婦作對，談人生、聊理想、探究宇宙奧祕、窮極宗教哲學，無所不包，無所不能。
但最後總結一點，就是不能放趙玉雅進去。
就算你是葉敏的親戚也不行。
直到雷雲麗被護工叫了進去，趙玉雅才從雷雲麗的“話海戰術”裏解脫出來。
轉身一看，丈夫彭順成又不知道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