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報告道：“病人剛剛發生一次室顫，200J除顫一次。”
病人陳曙陽的便血越來越嚴重，病因仍毫無頭緒，病人的家屬則在監護室門外，擺開了“戰鬥姿勢。”
一堆主任個個面露憂色。
程水淼皺眉思索，顯得有點生氣。
錢江紅則示意柳青青：“小柳，你怎麼看？”
柳青青道：“我認爲是胰管的問題，病人有胰管結石。”
胰是一個狹長的腺體，橫置於腹後壁1~2腰椎體平面。
胰腺外分泌腺分泌的胰液，通過胰腺管進入十二指腸。
胰腺管和十二指腸是相通的，假如胰管出血，那麼自然是會流入十二指腸的。
程水淼眉頭舒展，目光掃過柳青青，又回望衆人一眼，嘆口氣道：“總算聽到一句人話。”
程水淼是肝膽胰脾的專家，清楚膽管和胰管共同開口於十二指腸***處。
程水淼亦懷疑過病人的膽管和胰管有問題，但目前的檢查結果不足以支持胰管出血這一診斷。
他問：“爲什麼你考慮胰管出血，而不是血膽症？”
血膽症亦即膽道出血而引起的消化道出血。常見病因爲膽石症、肝膽道感染、肝膽道腫瘤、凝血功能障礙等。
柳青青道：“膽道出血往往有黃疸，而這個病人沒有。”
程水淼讚許地點了點頭。“把病人的CT片子拿來再看一下。”
陳子傲連忙道：“不可能，CT那個片子沒有顯示胰管有明顯的結石！”
陳子傲這麼說，主要是爲了顯示自己並非沒有考慮胰管、膽管的問題。當然，他也期盼病人的出血並非胰管、膽管的問題，否則他就太丟臉了。
CT片子被拿來了，程水淼便在監護室中央手持片子對光照看。
消化內科主任金震、肛腸外科主任李晟海、血液科秦發祥主任、重症監護室主任醫師劉南華，還有外科三病區主任錢江紅都湊在後面觀看。
金震凝神瞅了半響，鬱悶說：“好像是有一點，但這片子不清楚啊。”
前面說過，檢查的報告結果很多時候會依賴於檢查者的醫技水平和醫療實踐經驗。
這個CT的重點是病人的消化道，如果檢查者也能想到消化道出血有可能是膽道和胰管的問題，那麼他在爲病人掃描的時候，就會去看一下膽道和胰管。
但現在醫院的分科越來越細，各科室的醫生也大都着重本科的疾病，至於檢查者對臨牀更是缺乏經驗的，檢查單開的檢查哪裏，他就檢查哪裏。
CT成像的衆多影像中選取一些他認爲比較有價值的影像打印出來，這中間就有可能會漏掉一些信息。
所以從陳曙陽的CT片子裏胰管那一塊信息就比較模糊，只是柳青青提出胰管問題之後，大家就仔細去尋找一些證據。
“這裏，這好像是結石。”
“恩，是的，但看起來不大。”
“按道理說，這麼小的結石不會引起這麼嚴重的出血吧？”
“跟病人的情緒也有關係，病人一激動，胰管收縮，加重結石磨擦胰管。”
程水淼道：“先急診重新做個胰腺CT。”
病人需要明確診斷。
但劉南華爲難地說：“病人以及家屬要求轉院，可能不會答應。”
由於疾病拖延，加之手術失敗，患者一方已經對醫院徹底失去了信任，正打算狀告醫院。
程水淼拍了拍滿是皺紋的額頭，深吸一口氣道：“告訴家屬，病人發生室顫，剛剛纔搶救回來，他的病情不適合轉院，可能會死在路上。”
“告訴他們，消化道上下都探查過了，沒有引起嚴重便血的點，凝血因子全套也沒有問題，那就可以考慮是胰管和膽管的問題。”
“胰管有時出血，有時不出血。當時病人做的是無痛胃鏡，處於全麻狀態，胰管沒有出血，胃鏡確實是無法發現問題的。”
劉南華硬着頭皮去跟家屬溝通了，其間當然要搬出院士程水淼的名號。
還是那句話，就算病人及家屬對醫院有再大的怨恨，也得先讓病人活下去吧。
人生一死萬事休。
談話進行得非常困難，最後家屬終於懷着悲痛和憤怒的心情答應了。
由於病人才發生室顫，還處於昏迷狀態，爲了防止路中發生意外，由監護室主任醫師劉南華和護士吳麗娜帶上搶救箱，共同陪護前去CT室。
平車推着病人出門的時候，守候在外的家屬和記者，還有病人同事，一羣人一涌而上。
大家七嘴八舌，有詢問病情的，有辱罵醫生沒有醫德的，有抓緊時間拍照的，個個表情不善。
劉南華着急大喊：“不要耽誤病人，先讓我們過去！要採訪的找院辦！”
監護室的護士、護工一齊出來維持秩序，推開一條“血路”，這才讓平車過去了。
這一次是着重檢查胰管和膽管，結果很快就出來了，正如柳青青所說，胰管多顆大小不一的結石。
便血的元兇終於被揪出來了。
程水淼說：“病人需要儘早手術，小劉，你去跟家屬談，就說我親自給他手術。病人的病情要說清楚，如果術中再發生室顫，很有可能有死亡危險。當然，如果不及早手術，病情繼續惡化，也是很難維持生命。”
“通知手術室即刻準備手術。術中備除顫儀。”
又對柳青青道：“小柳，你來做一助。”
“啊，可是……”柳青青是很想參加手術的，可是她已經被辭職了啊，正在辦理離職手續。
“可是什麼？”程水淼威嚴地掃了柳青青一眼，“你的辭職報告我看到了，我不批！”
程水淼從白大褂口袋裏取出柳青青的辭職信，現場在院長意見處寫上“不同意”三個字，然後鄭重地簽上了他的名字。
哈，原來程水淼院士還是Z醫一院的副院長，主管醫療和人事。
柳青青收穫意外之喜。本來嘛，這辭職報告不是柳青青寫的，她壓根也不想辭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