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的燈都沒有開。
只有紀少龍跟黃嶽平所在的位置，是亮堂的。
紀少龍擡起頭來，看着黃嶽平，問道：“你知道爲什麼這次我能拿到建安會的幫助嗎？”
黃嶽平想了想，說道：“不是因爲朱家跟建安會之間，也是存在利益衝突的嗎？”
紀少龍說道：“這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那便是建安會也希望看到我展示真正的實力，不管是朱滿贏還是我贏，我們的實力都會有損耗，這對他們來說，是一個好消息。”
“那中央呢？”黃嶽平問道。
紀少龍嘆了一口氣，說道：“在他們把我從北翺市緊急調回來的時候，其實我就猜到了，他們對建安會忌憚，對朱滿忌憚，對我也是一樣的，這次反腐倡廉調查組成立的時候，我作爲極少數存在的正廳級官員，我就明白了，在挫敗了北翺市的陰謀之後，我的行政級別，並沒有任何改變，就已經說明問題了。”
“或許高層是想，在你這次成功之後，再給你升到副部級，也不是不可能！”
黃嶽平還是心存僥倖的。
紀少龍擺擺手，說道：“不可能的，在這一戰中，我已經把我們的家底，全部兜了出來，接下來，或許已經到了讓我們的勢力解散的時候了。”
紀少龍想到了《水滸傳》上的情節。
朝廷讓宋江去打方臘，難道是因爲朝廷真的要開始重要宋江了嗎？
並不是。
不管宋江能不能贏，對朝廷來說，都是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即便最後宋江贏了，幫助朝廷除掉了心腹大患，但是宋江的實力折損，也是相當嚴重的，最後的結果什麼樣？
宋江被賜毒酒，這纔是符合朝廷利益的結果。
聽到這裏，黃嶽平已經開始有些擔心了。
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也就是說，接下來，高層或許要對我們動手了，是嗎？”
紀少龍點了點頭，說道：“這些年，我們自由派一直在暗中積蓄勢力，我之所以要這麼做，一個目標是朱滿，還有一個更大的目標，便是建安會了，建安會比起朱滿來說，更加可怕，因爲他就是影子，你根本沒有目標，朱滿要的不過是最高的權力，而建安會要什麼，我們根本不知道，所以我才一直讓自由派不要暴露，穩步發展，可是，即便這樣，高層也會擔心，自由派會變成朱滿或者建安會這樣，最後的結果，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沒有那麼糟糕吧，畢竟徐旭他們……”
紀少龍止住了黃嶽平，沒有讓他繼續說下去。
說道：“能記住幾十年前感情的人不多，而且，只要身在官場，沒有人是不窺伺權力的，即便徐旭也是如此，他跟我親近，不是因爲他是我生父的故人，而是我是他手裏最好的一把利劍，朱滿的事情結束之後，最終獲利的是他，他的手上，有了一份在高層說話的很大的功勞了。”
紀少龍說的話，還沒發生，卻讓黃嶽平有些觸目驚心了。
如果真的如同紀少龍說的那樣，那就是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了。
只要是權力存在的地方，一直都是如此的。
“那我們該怎麼辦？”
黃嶽平問道。
紀少龍想了想，說道：“這次的事情結束之後，我們自由派勢力中，年齡到點的，全部主動辭職，手上權力比較大的，尤其是軍隊和警察這邊，全部轉到二線去，所有人之間，斷絕聯繫，我會主動提出辭職，保住大部分的人，不然的話，我們損失將更大。”
“真的確定要這樣嗎？”
黃嶽平問道。
紀少龍鄭重地點了點頭，說道：“必須要這樣，等到朱滿的事情全部塵埃落地之後，我能肯定，接下來就是我們這次暴露出來的官員了，用不了多久，他們也會從崗位上被退下來，以各種理由，到那個時候，他們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了，退居二線，可以解除暫時的防備，也能保全大部分的有生力量，明白嗎？”
黃嶽平本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但是紀少龍說得這麼言之鑿鑿，他還是相信了。
他點了點頭，說道：“行，我回去之後就去安排，你……你難道真的要辭職嗎？”
紀少龍點了點頭，說道：“我必須要辭職，我辭職比你們退居二線更重要，我在官場摸爬滾打了十幾年，有過激情澎湃，也有過心灰意冷，該體驗的都體驗過了，該做的也努力做了，沒什麼好後悔的，也沒什麼好遺憾的。”
說到這裏的時候。
他擡頭看着吊在上面的唯一的一盞燈，心裏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然後放下腦袋，看着黃嶽平，說道：“這件事，越快越好，不容任何遲疑，別露頭，別張揚，去幹吧。”
黃嶽平站了起來。
朝着紀少龍敬了一個禮，那一刻，黃嶽平突然覺得，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紀少龍的身上，居然有了王者風範。
黃嶽平離開之後。
許晨龍和周鎮走了進來。
紀少龍主動走了過去，跟許晨龍，周鎮都擁抱了一下。
這個擁抱，讓兩人都有些懵逼。
“我們兩個剛纔談話的內容，你們在門口，應該也聽到了，你們兩個跟我一樣，這次回去之後，全部要辭職，明白了嗎？”
兩人又對視了一眼，然後鄭重點了點頭。
那一天，對整個參與蘇省行動的自由派來說，並不是值得興奮的一天。
可是，卻是很重要的一天。
離開了會議室之後的紀少龍，登上了前往遠京的飛機，蘇省的事情，他交給許晨龍他們去辦了。
晚上八點的時候。
紀少龍出現在了徐旭的辦公室。
忙碌了一天的徐旭，到這個時候，飯還沒有喫。
當紀少龍將一封辭職信放在徐旭面前的時候，徐旭有些驚訝。
他沒拆開，舉着那封辭職信，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紀少龍沒有說話，他將襯衫的鈕釦給解開了，然後脫下了上半身的襯衫，光着膀子，站在了徐旭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