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順材說這些話的時候,很誠懇。
紀少龍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點了點頭,說道:“嚴書記,如果你這次來,是表達您的無奈的,我想您不用繼續說下去了,按照流程辦事吧,我不會怪你的。”
如獲至寶一樣。
嚴順材的表情,鬆弛了很多很多。
“紀少龍同志,很多事情,不是我們這些基層的人能左右的,這一點,我想您應該很清楚,所以,從流程上來說,您的這件事,我們必須要繼續辦下去的,時間可以稍微拖長一些,但是必須要動起來,上面到現在還沒一個肯定的答覆下來,所有的壓力,都在我的身上。”
紀少龍點了點頭,說道:“嚴書記,我不爲難你,該怎麼樣就怎麼樣,您看着辦吧。”
嚴順材也點了點頭,說道:“您還有什麼需求的話,可以跟我提,我會盡量滿足您……”
話還沒說完。
門被推開了。
蔣備出現在了門口。
嚴順材有些不太高興,看着蔣備說道:“蔣副縣長,我剛剛說了,我需要跟紀少龍同志單獨聊一會。”
蔣備說道:“嚴書記,不是我要打擾您,上面來電話了。”
“來電話了?”
嚴順材一下子站了起來。
這個時候,蔣備將一個手機,送到了嚴順材的手裏,嚴順材看了一下號碼,這是市委辦公室打來的電話。
他拿着一點,一直在說好好好,是是是……
大概說了有幾分鐘的樣子,嚴順材掛斷了電話。
楞了一會。
然後看了看紀少龍,也看了看門口那些人期待的目光,說道:“中央已經決定,派調查組下來,對紀少龍同志的問題,進行調查,調查組的組長也已經確定了,大概明天早上就能趕到了。”
紀少龍也是凜了一下。
問道:“誰是組長?”
嚴順材長吁了一口氣,說道:“是您的老朋友,丁書記!”
“丁世海?”
紀少龍有些喫驚。
他沒想到,他的這件事,調查組的組長,居然會是丁世海。
說起來好像很諷刺啊。
當年的丁世海,孤身一人來到霞光縣擔任縣委書記,而紀少龍,就是他的祕書,是紀少龍幫助丁世海在霞光縣站穩了腳跟,可是誰能想到,十幾年後的今天,他掉入了方鐸設置好的陷阱,成了階下囚,而調查他的組長,居然是丁世海。
好像時間走了一個很大的圈子,然後再次回到了原點一樣。
這對嚴順材來說,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要知道,嚴順材沒有拿到上面的消息,無奈之下,只能對紀少龍採取行動了,動也要遭殃,不動也要遭殃,那麼只能選擇動了。
至少,他不是在拖。
現在丁世海的調查組就要下來了,等於他的責任也就沒了。
心情很複雜。
他跟丁世海之間的關係,經歷了太多太多了。
從一開始兩個人相互信任,相互依賴,各自看對方爲最信任的人,一直到後來的分崩離析。
在一段冷靜期之後,兩個人的關係,開始慢慢回溫,雖然還是沒有當年的那種關係,可是總算相互之間,不會出現那種老死不相往來的狀況了。
在對朱家的行動結束之後,紀少龍意識到,原來丁世海是一直依附着徐旭的,而徐旭,也只是把他當做一個工具人。
這一切的一切,丁世海都參與了。
他才明白,不管多努力,他跟丁世海之間的關係,都已經回不去了。
此時的丁世海,已經早就不是當年的丁世海了。
就好像一團好不容易點着的火苗一樣,突然一盆冷水潑了下來,這團火苗,再次熄滅了。
可是陰差陽錯,很多事情,真的不好說。
誰能想到,再次身陷囹圄的紀少龍,要面對的調查組的組長,居然又是丁世海。
半年前。
徐旭因爲國銅集團和建安會的事情,直接引咎辭職。
等於徐旭這麼多年苦心經營的東西,徹底垮掉了。
徐旭一倒。
丁世海便也就沒了靠山。
在建安會的事情結束之後,丁世海調任中央監委,擔任黨組副書記,那個時候,就有很多人在議論,在監委擔任黨組副書記,應該是丁世海官場生涯的鼎峯了。
可是紀少龍並不這麼想。
要知道,丁世海的調任,是在徐旭倒臺之後才發生的。
也就是說,丁世海不但沒有受到徐旭倒臺的影響,反倒去了監委工作,這就完全不一樣了。
跟在徐旭的身邊,丁世海這麼多年下來,也將自己的圈子給培養了起來,他已經再也不是那個丁家的棄子了,他現在已經成長成爲一棵參天大樹了。
他已經不需要那些被別人蔭澤的日子了。
紀少龍只是一個副部級的幹部。
而且還是一個沒有實權的幹部。
這一次中央直接動用了監委黨組副書記親自下來辦理紀少龍的案子,也說明了高層對紀少龍的重視。
但是,紀少龍也從一個不同的視角看待這個問題。
或許,規格高,並不是一件好事,這也說明了,在高層中,已經形成了兩股勢力。
一股勢力,是要保紀少龍,還有一股勢力,是要壓紀少龍。
在這裏,姑且叫做“保龍派”和“誅龍派”或許更貼切一點。
方鐸說的話沒錯。
紀少龍在官場的十幾年,雖然一路高升,可是在他高升的路上,是踏着很多人的白骨前進的,這麼多年過去了,也得罪了很多很多的人,壓制了很多很多人的利益。
這麼多的事情做下來,其實有很多人對紀少龍,都已經是恨之入骨了。
朱家之所以能一再壯大,建安會也能無限擴張,這裏面,難道就沒有高層的利益體現在裏面嗎?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