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說道：“你在嶺右省的那件事，其實並不算什麼大事，交趾國政府軍的失敗，不能怪到你的頭上來，畢竟這是子虛烏有的事情，但是，會有人那這件事來做文章，不僅是針對你的，也有針對曹書記的。”
紀少龍點了點頭。
他很清楚，政治從來不是單槍匹馬的。
他是一條線。
就算是你下面的人犯了錯誤，只要有心人操控，這件事最後還是會怪罪到你的身上來，紀少龍在嶺右省做的事情，誰都知道，是曹偉江授權的，那麼，曹偉江的政敵，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了。
不要以爲坐到了最高的位置上，就沒有政敵了。
這玩意是一輩子的事情，就算你退下來了，鬥爭一樣都是存在的。
權力這場遊戲，除非到你老得走不動路了，或者你閉上眼睛了，纔會消停下來，這就是殘忍的現實。
沒有人能阻擋的無一例外的現實。
“然後呢？”
紀少龍問道。
丁世海長吁了一口氣，說道：“曹書記說他老了，也該下來了，爲了保住你，他主動承擔了責任，將這件事給扛了下來，就在昨天下午的時候，曹書記正式遞交了辭呈，宣佈辭去自己的職務了。”
“辭職？”
這個消息，着實讓紀少龍有些震驚。
如果是真的，那他將是華夏第一位在連任之後，還提出主動辭職的領導了。
其實他完全可以犧牲紀少龍的。
當別人用紀少龍來攻擊曹偉江的時候，棄車保帥，直接將紀少龍一把擼掉，他保住直接，問題也就不大了。
不管是誰，能想到的解決辦法就是這個，這也是紀少龍認爲自己的官場之路，已經走到頭的原因所在。
可是誰能想到。
曹偉江居然犧牲了自己，保全了紀少龍。
別說出乎了紀少龍的意料了，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就在那麼一瞬間，紀少龍突然不想說話了，心口很壓抑，很難受。
他原本對於抓捕陳空青的事情，一點也不後悔的，堅持認爲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確的，可是現在聽說曹偉江因爲這件事辭職了，他開始有些後悔了，責怪自己爲什麼當初沒有聽陳國棟的，如果用其他的方式來處理，或許結果就不會是這樣了。
可是，當時真的還有其他辦法嗎？
車子在遠京的一條小巷停了下來。
紀少龍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丁世海推開了一扇很有年代感的門，一個挺大的四合院，就出現在面前了。
四合院裏面是一個很小的花園，樹木鬱鬱蔥蔥的，看起來，應該也有很多年了，不然的話，樹木不可能如此粗壯的。
陳國棟就站在門口，看到紀少龍進來了，朝着裏面努了努嘴，壓低了聲音說道：“少龍，現在辭職還沒生效，我希望你能勸勸他，讓他放棄，我們說什麼，他都不聽。”
紀少龍並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是不管能不能做到，他都要嘗試一下的。
穿過了一座小橋，一個不大的亭子，出現在了面前，亭子的下面，是一個很小的魚塘，曹偉江就蹲在魚塘的邊上，朝裏面扔着魚食。
雖然聽到了腳步聲，但是他並沒有回頭，等到紀少龍已經站在他的身邊的時候，他突然說道：“你看這些魚，自由自在的，多舒服啊。”
紀少龍也在曹偉江旁邊蹲了下來，魚塘裏，是幾條顏色很花的鯉魚，爭搶着曹偉江扔下來的魚食，打起了一陣的水花。
紀少龍說道：“其實他們一點也不自由自在，每天生活在這麼小的魚塘裏，需要您給餵食，他們才能生存下去，如果有一天，我們這些人不再給他們餵食了，或者說，斷掉了增氧泵，他們也就死了，畢竟這裏是一灘死水。”
曹偉江拍拍手，將手心的魚食，一股腦丟了下去，長吁了一口氣，說道：“是啊，你說得對，他們一點也不自由自在，只是在我們的眼裏是這樣而已。”
他轉過身來，看着紀少龍，說道：“你有沒有發現，其實我們就是魚塘裏的這些鯉魚，在一些不明真相的人的眼裏，會覺得我們身居高位，想要什麼都能有，事實上，他們並不知道，這個魚塘，其實就是一個牢籠，把我們困在裏面。”
“老百姓就是餵食的人，他們給我們權力，我們手裏便有了權力，也就有了活下去的根本，如果有一天，老百姓看不上我們了，要把我們掀翻，要給我們斷了氧氣，那我們看起來風光的外表，自然也就到頭了。”
紀少龍在一旁點了點頭，說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
曹偉江站了起來，走到了亭子裏，然後在石凳上做了下來，說道：“陳空青這樣的人，是我們隊伍中的敗類，除掉他，不是給我們這個隊伍抹黑，反倒是大快人心，我們要負責的，不是我們的這個隊伍，而是老百姓，畢竟，我們有的一切，都是他們給我們的，紀少龍，我希望你永遠能記住這一點，我老了，而且一輩子伸出權力的漩渦中，人是會累的，我現在就有些累了。”
“我知道，陳祕書或者丁世海在來的路上，應該都會勸你，讓你好好勸勸我，讓我放棄辭職的想法，可是你們都不知道，我其實已經厭倦了這種生活，我應該換一種活法了，不是嗎？”
紀少龍的話，其實已經到了嘴邊了。
最後，還是沒能說出口。
不是因爲他不想說，而是他突然發現，這樣的曹偉江，居然也是快樂的。
曹偉江在紀少龍的肩膀上拍了拍，說道：“你還年輕，四十多歲就當上省長了，或許到五十歲那一年，你會成爲最年輕的扛鼎者也說不一定，我對你可是寄予厚望的，希望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頓了頓，說道：“將這艘航母交到你的手裏，我放心，因爲我相信，你能讓它變得更好，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