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養了兩盆花,最近開出的花朵數量,總是不對稱,總要分心去揪。
徜徉在白日夢裏,突然想起個事情。
化成算命老修士,快步來到金刀司門前,預判譚良民路徑,再度偶遇。
“韓公子。”譚良民追上前方走路的老修士,從後面拍了一下肩膀,擺出小月月的笑容。
“哎呀,怎麼又是你。”韓江回身,捋着鬍鬚搖頭。
“有緣有緣,公子好像也住在附近吧,我請公子喫酒,上次匆忙,這次一定要喝。”
“也好。”
韓江聽譚良民說自己住在附近,心頭微驚。
自己演技沒問題,就是劇情上略有欠缺,還需打磨,偶遇的有點過於刻意,每次都在金刀司附近,下次找個遠點地方。
還沒走出幾步,韓江故作驚異,指着旁邊漢子腦袋。
“我腦袋上,是不是又落下運氣啦。”譚良民忙問。
“是黴運。”
怔愣片刻。
“唉,人嗎,走一陣子好運,再走一大陣子黴運,也無妨,酒我照請,與公子有緣,見了您我便知足。”
“既然有緣,我幫你去除黴運。”說着便把剛得到的修爲丹拿出來。
反正自己也吃不了,便宜了這貨。
目前只有一顆,也不知道效果如何,煉製需要點材料,想多給也沒有。
“這顆丹藥喫下,保你黴運消除,好運到來。”
譚良民接過丹藥,舔了一下,有點甜,然後一口塞進去。
很快體內氣息流動,渾身發燙,眼前一片空明,四肢百骸無比充實。
待熱氣消散,只覺得胸中暢快,再握刀去試,修行十餘年沒突破的二階,破了。
眼含熱淚看着古稀老修士,有種要叫聲爹的衝動。
酒,韓江自然不想喫,剛纔被山參妖的人身酒給噁心着了。
臨別又引導譚良民去了北城,長壽酒肆的地下。
一樁大案,
正等着譚良民去簽到。
……
入夜。
烏雲蔽月。
皇宮內院,鳳儀宮。
簾子內的女人身影模糊,前面跪着煉妖司司主。
“梁肅,你好歹是我哥哥,若不幫我,我豈不孤身面對羣狼,你曉得聖人門那幫老狐狸水有多深,若是讓出一步,你煉妖司司主的位置會穩當嗎。”
“貴妃娘娘說得在理。”
看着高貴的貴妃,梁肅心裏有點敬畏,實在想象不到,曾經一起長大,整天跟在屁股後面喊哥哥的丫頭,如今心思毒辣,睚眥必報。
“哥哥坐吧,自家人以後別見外,沒人時候就不必跪了。”
有宮女搬來椅子,梁肅起身,謹慎坐上去。
“謝娘娘。”拱手謝座,開始思慮今夜被召入宮中事情。
起因是天下三大學宮之一的齊民學宮,大儒崔東海,今天在朝堂暗諷梁貴妃,說她沒資格住在鳳儀宮,那是國後的鳳居,還說她野心大過天。
九州國十幾年無皇后,早年國主因爲某些原因答應立她爲後,聖人門一直暗中阻擾,今天位置還空着。
“齊民學宮現在歸屬聖人門,有人撐腰,整天不好好寫字教書,淨亂嚼舌頭根。”
“有娘娘在,他們掀不起風浪。”
“水是一點點燒開的,等燙嘴的時候,如何暢飲?要把柴火一根根抽出來。”
梁貴妃聲調不急不緩,每句話入耳都十分清晰,每一個字,也需要反覆揣摩。
“其實本宮也不是心胸不寬,那個崔東海桃李天下,今又有聖人門撐腰,我是擔心哥哥的煉妖司。”
“謝娘娘關心。”
“她諷刺我事小,可新作的那篇《同存論》,流傳甚廣,學子爭論不休,矛頭對着你呢。”
最後一段,提出釋放所有重要妖族人物,由名聲更好的聖人門處理後續,並將煉妖司虐殺妖邪的部分說得慘無人道。
“崔東海枉爲大儒,氣量過小。”
梁肅一直附和說話,不討論,不反駁,也不給謀略。
因爲他清楚簾子後面的女人,她已有決策,嘮叨完,就會給方向。
“崔東海的舌頭,太長。”
這就是方向,也是她要給的任務,殺大儒。
梁肅站起身來,行大禮,說道:“下官家中剪刀生鏽,這就回去磨磨。”
梁貴妃沒說話,梁肅一直彎着腰。
過了半晌。
“坐下吧,那麼急着回家幹嗎,本宮聽聞最近煉妖司發生一些事情,說來聽聽。”
梁肅坐回原位,腰桿依舊筆直。
“回娘娘,司裏死了三十幾個修士,不過修爲都不高,起初以爲是聖人門酒賢下毒,很快被金刀司一個小小金刀衛給破案了,”
“而且,那小子運氣好,順帶着把去年懸着的案子也給破了,就是依附聖人門的七個官吏死亡案,”
“皆是妖族挑撥,本想借事件做點文章,沒想到案子完結這麼快,不然至少能把聖人門七賢,變成六賢。”
貴妃娘娘沒吭聲,在簾子後頭扣指甲。
梁肅沒再說下去,等着聽話,現在他心情放鬆不少。
過了半晌。
“金刀司?”
“對,是金刀司。”
“需拉攏嗎?”
“不值得,金刀司幾百年前就已落魄不堪,要不是看在初代司主定國有功,早已撤除名號。”
回答的沒什麼問題,金刀司出了名的廢物,歷史早就被人嚼爛,自個也破罐子破摔,現在就是扔在角落喫灰的舊箱子。
實用性不強,扔了不講究,不扔佔地方。
“聽聞今日金刀司,在北城一家酒肆,又辦了大案,叫什麼千屍案。”
“略有耳聞,我回去詢問。”梁肅又驚慌起來,沒想到她眼線這麼長,信息太靈通。
自己司裏估計少不了她的眼線,以後說話做事真得小心。
“這個金刀司,還是稍微盯着點吧,麻雀也有變鳳凰的一天,凡事留心,”貴妃娘娘彈了彈指甲,換個姿勢,倚靠在鳳塌上,拿出一塊龍型玉佩摩挲,說道:“那麼好的酒肆,一年應該能賺不少銀子吧。”
“我回去就安排人手。”
貴妃娘娘又不說話。
夜裏寂靜,不說話就更安靜,附近伺候貴妃娘娘的宮女,大氣都不敢喘。
他只好繼續等待,這種感覺真是煎熬。
高高在上的還是自己親妹妹,換做別人坐在這裏,早就冷汗直流,說話嘴瓢了。
有時候也會問自己,如果當初父親沒把她送進宮,會不會活得自在些。
貴妃娘娘許久沒吱聲,梁肅開始回憶,
妹妹七歲,是個可愛小女娃,追着自己喊哥哥,討要他懷中的小白兔。
溫暖陽光下笑容燦爛,追不上就撒嬌。
最後終於得到兔子,抱在懷中,摸摸腦袋,然後……
“咔嚓。”
直接把脖子扭斷,擡頭說道:“我剛纔餵它牛肉,它不喫。”
想到那個畫面,梁肅流出冷汗,簡直就是自己童年陰影,到今天都敬畏妹妹,就算掌管煉妖司,境界早已接近修行天花板,依然怕。
有些東西是刻在骨頭上的。
“梁肅,”貴妃娘娘語氣轉冷,繼續說話:“送你的禮物,怎麼樣了。”
“在煉妖司地下,建了九層妖塔鎮壓,初有成效。”
梁肅連忙回答。
那個禮物,猶如喂兔子的牛肉,自己就像那隻可憐的小白兔。
就算沒牙,也得生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