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譚良民身邊，手欠，揪了很多野花。
可能是剛纔聊的太投入，就像前世人們打電話一樣，手裏不鼓秋點啥，就心裏難受，這裏摸摸，那裏碰碰……
估計是把人家子孫給揪了。
出門在外，尤其山中，沒準碰到什麼開啓靈智的東西，而那些東西的背後主子，鬼知道是不是上古大妖。
花香越發濃郁。
韓江屏息凝魂，擋住花香，開始分析花香的詭異之處，片刻已有結果，是百香陣。
是花妖無疑。
再看譚良民，雙眼迷離，已然是陷入陣中。
這種陣法過於陰柔，與常見的絢麗陣法不同，是通過人的口鼻進行攻擊，是一種比較陰險的幻境大陣。
施法者會讓人陷入某種幻境中，找到弱點，然後趁其不備，一招致命。
韓江有陰陽陣法大全加持，可以輕易破除陣法，不過眼下他並着急，目前施法的主人不知道藏在哪裏。
用心眼術向四周看過一圈，各種氣息混雜，料想施法主人不在附近，是憑藉周圍的花草來定位外來者。
譚良民雙眼已經合上，看來已經徹底中招，低階修士抵抗能力太差勁。
韓江留下假身，真神跟着進入譚良民的幻境中，萬一這漢子死在幻境裏，在朝天城可就少了個搭檔。
……
百香陣中。
小村子。
一個瘦弱小男孩，叫阿良，八九歲樣子，從河裏抓了兩條魚，興奮地往家中跑去。
母親早逝，父親又病重多日，需要喫些營養食物。
他本不會抓魚，專門找了水性好的村民學習，這是他第一次抓到魚。
光着腳丫奔跑，常年赤腳，不怕路上的石子樹枝。
氣喘吁吁衝進家門，爹爹的喊個不停。
拎着兩條活蹦亂跳的魚，笑着衝進了爹爹屋子，笑容逐漸消失，手裏兩條魚滑落，在地上亂蹦躂。
他見到地上的爹爹，形似骷髏，脖頸上有四個血牙印。
前些日子，村裏就傳說有妖，每隔幾天就會死人，村長專門請了附近山上修士，各家各戶都掏了錢拿了物品，富裕些的還貢獻幾頭牛羊。
那幾個修士說妖邪已被誅殺，大家可以安心生活。
可是，爲什麼會是這樣。
他去叫鄰居阿哥，那是個單手能抓起一袋糧食的漢子，結果剛進鄰居家，發現那個阿哥倒在院子裏，死狀跟爹爹一樣。
又跑去幾家，發現人們都死了，脖子上都有四個血牙印。
那天晴空萬里無雲，可他感覺整個世界都是陰霾。
衝回家中，從廚房找到菜刀，衝到街上，喊叫：“出來，妖孽出來，老子要砍死你。”
一個八九歲的孩子，自稱老子，聲音還很稚嫩，可發出的腔調裏，充滿悲憤。
阿良要給村裏人報仇，用手中的菜刀。
可能是喊累了，他頹然坐到地上，終於哭出聲來，哇哇大哭，眼淚鼻涕混在一塊，他連用胳膊去擦的心情都沒有。
“阿良，爲什麼哭呀。”一個儒雅的盲人，身子瘦弱，穿着麻布衣出現在孩子前面。
他看不見，可知道孩子是阿良。
阿良認得盲人，三月前，這人倒在村子外面，滿身是血，幾個村民把他救回來的。
這人性格很好，身體能動後，每到傍晚太陽落山，就坐在村口的大槐樹下講故事。
看樣子，身體已經好利索了，可是救他的人卻死了。
“爹爹死了，村裏人都死了，被妖怪咬死的，脖子上有牙印。”阿良想停止哭聲，可是止不住，還是哽咽着。
“你，你是……”阿良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面前一幕。
“我就是妖啊，會吸血的妖，實在太餓了，忍不住啊，我也想像你們一樣喫米吃麪，可我吃了就得偷着吐出去，豬血雞血不好喫啊，我只能喫人血……”
阿良喫力站起來，腿腳還在發抖，卻高高舉起菜刀。
“也不差你一個了。”儒雅男子走向阿良。
柔弱的孩子感覺世界失去光彩，善良的村民遭遇了不應該有的厄運，上蒼不公，那些踏劍飛行的修士哪裏去了，難道只在故事裏存在嗎。
絕望的揮刀，絕望的倒地。
那個吸血的妖，只一揮手便打飛了他。
一道金光自天而降。
阿良前面多出一個人來。
他只能看到背影，背脊挺拔，烏黑頭髮上插着刀型修士髻，一身華麗的官服很好看，腰上是一把金燦燦的刀。
那人拔刀收刀，一氣呵成。
金色光芒閃動的剎那，是阿良此生見過最霸氣的瞬間，每當人生灰暗之際，都會想起那片金光。
妖不過是一隻二階蝙蝠妖。
當日被散修追殺，身中數劍，好在御空能力強，僥倖逃過一劫，倒在阿良生活的村子外面。
蝙蝠妖被村民救回性命，也想過要感激，可最終還是沒抵過自己的欲求，他需要人血恢復境界，起初只是告訴自己，就喫幾個，最後發現如果吃了整個村子的人，就能突破到二階上境。
看着沒有人氣的小村子，金刀修士對阿良說：“我叫陸霸天，朝天城金刀司的，你跟我回朝天城吧。”
“我叫譚良民……金刀司比煉妖司厲害嗎？”阿良問。
“八百面前……”
“我也要當修士，像你一樣，斬妖除邪。”
“額……你可以比我強一些。”
“我很笨的，學捉魚都用了好久時間。”
“事在人爲。”
譚良民試圖去理解那四個字，最後說道：“你很厲害吧。”
“當然。”陸霸天說道。
陸霸天陪着譚良民回了趟家，最後一揮金刀，整個村子燃起大火，誦讀了一篇往生文，算是安葬了。
他看着根底很差的孩子，知道這孩子不會有什麼大作爲，可是面對妖邪的那股勁兒，像極了少年時候的自己。
笨一些又怎麼了，世上哪有那麼多天才，有時候改變大局的，通常靠的都是一股勁，金刀司初代司主，不就是個笨孩子嗎。
譚良民如在夢中，恍惚看着曾經往事，那些記憶是他生命中最珍貴的畫面。
“我當了金刀衛，就砍死那些妖怪。”譚良民小手舉着菜刀揮舞。
“菜刀沒用，要用金刀。”面目年輕的陸霸天拍了拍腰上金燦燦的佩刀。
譚良民想起來如今陸霸天已經六十多歲，雖是個修士，還是沒禁得住歲月洗禮，已經有了幾條皺紋。
“你想要金刀嗎？”
金刀出鞘，鋒利刀刃緩緩遞向譚良民的脖子。
韓江感知到花妖出現在附近，已經開始要殺人，抖動一下白骨筆幻化的陰陽旗，一陣風驀然颳起，瞬間破了百香陣。
用掛着兩個球型圖案的棍子，懟了前面陷入迷幻的男人一下。
譚良民迷迷糊糊轉過頭，雙眼迷離，低聲道：“我要……”
韓江皺着眉頭說道：“我給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