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行出半月有餘。

    周圍的風光變得不同,路上的境況也變得不同。

    逃難的人羣,一波又一波,都是從南邊往北邊去。

    很多人餓死路邊,皮包骨頭,還有很多人在等死,雙眼空洞無神。

    韓江第一次走出這麼遠,沒想到如今生靈已經如此悲慘,也終於明白姜典爲何總是跟他說人間疾苦,苦無良策,今日也算是明白了。

    不過自打姜典登基後,國情早已大有好轉,國庫的銀錢基本都用在百姓身上,出現這麼大批大批的人逃難,實在有些難以理解。

    韓江下了馬車,很多人盯着馬匹,眼中是沒有理智的飢餓神色,不過韓江自帶的威壓,加上靈馬的不凡,讓動了歪念頭的人始終不敢有動作。

    見到有個書生打扮模樣的人,揹着包袱拖着無力的雙腳趕路。

    “這位先生,叨擾片刻。”韓江攔住書生,問道:“你們這些人,從何而來,到何處去?”

    書生無精打采的看了韓江一眼,見攔路的人說話客氣,也就回了一句:“逃難的,鳳舞州邊上的柳江沿岸各村鎮,都鬧災荒,往南蔓延,只好向北而行,你莫再多問,我省下幾口力氣趕路。”

    書生說完話就離開了。

    聽書生的話,逃荒的人肯定不是小數目,現在只是碰見逃的快的,後面一定會有更多的人,更多的死人。

    這麼大的事情,這麼多的人,容易引發瘟疫和動亂。

    風調雨順,爲何就鬧了災荒,其中定有緣由。

    韓江直覺上認爲事情並不簡單。

    駕車繼續趕路,他們逆着難民快速向南。

    過了一處峽口,便是一大片平原,只見到數不清的黑點慢慢移動,那些都是人,零零落落,都朝着北方行走。

    韓江沒心情去數有多少人,因爲源源不斷。

    他繼續向前駕車,見到的場面越來越悽慘,他雖然已經達到飛昇之境,可是見到此種場面還是心中有些發酸。

    大多數都是以家庭爲單位,拖家帶口,艱難行路,也有孤兒寡母,只揹着一個行囊……

    韓江不再看兩側的難民,繼續趕路。

    他腦海中開始思量這件事情,他最近夜裏沒事就觀天象,並沒有大旱之兆頭,除非有人專門作惡,可是誰會這麼無聊,逆天而行,是會折損壽數的。

    眼前的難民,他無法去拯救,可是隻要把源頭處理好,就能治療根本。

    從書生的話裏,得到的信息是柳江邊的很多村鎮都鬧了災。

    這事就很奇怪,臨水的地方,還能缺水,柳江今年的水位正常,從沒聽姜典嘟囔過。

    柳江可是南方重要的河流之一。

    而柳江這個名字很熟悉,他想了一下,想到了柳風,那個有文化的漁民,從到朝天城告狀江神,韓江還給了他兵法,如今正在西部抵抗妖族。

    “莫不是那江神沒死,肆意報復?”韓江認爲有這種可能,於是決定去柳江邊上看看。

    路線圖都在他腦中,現在整個九州國的堪輿圖,他都記在腦中了。

    ……

    柳江。

    水勢良好。

    韓江收了靈馬,揹着九妹一路觀望。

    見到沒有逃難的人,看樣子是村長正帶領全村老少,跪拜江神。

    他們專門建造了祭壇,供奉了好些瓜果五畜,還有一些人在臺子上裝模作樣的做法,耗費不小。

    這是這一段柳江岸邊的很多村鎮湊錢搞的祭祀儀式。

    人很多,也很熱鬧,不過一個個面黃肌瘦,顯然是營養不良,好些日子沒喫過飽飯。

    韓江走上前。

    “請問衆位是在祭拜什麼神仙?”他直接走到領頭人身邊詢問。

    “祭拜江神,祈求江神老爺賞我們一口飯喫。”領頭人見到是陌生人,不過還是回答了。

    “這江水並未氾濫,看水流勢頭不錯,應該不缺水纔是,就算天不下雨,靠着江水引流,至少也能養活大部分莊家。”韓江對農活不是很瞭解。

    “天也下雨,江水也夠用,怪就怪在這裏,那雨水澆灌到地裏,直接深入泥土就消失不見,土地變得乾裂,我們,不止我們,沿江的很多村鎮都是這個情況,”

    “今年的雨水實在匪夷所思,不滋潤禾苗,讓我們沒法活啊,所以,我們只好求江神老爺幫忙。”

    韓江知道了原因,原來並不缺水,只是水裏面被人動了手腳,何人如此喪盡天良,寧肯折損自身修爲,也要幹這缺德事呢。

    祭祀持續了兩個時辰,人們終於是累了,各自回家。

    “明天進行大祭,晚上抓鬮,看看讓誰家的孩子侍奉江神。”領頭人對着旁邊的人說道。

    “真的要用孩子喂江神嗎?”有個村民對村長說話,心裏十分不忍,誰家的孩子都是心頭人,萬一真的抓鬮中了,到時候哭死苦活,這輩子也過不安生了。

    “又什麼辦法,江神夜夜給我託夢,我也不想啊,他點名要孩子,說吃了孩子纔有法力,等法力攢夠了,就能幫咱們解決問題。”領頭人哀嘆道。

    “神應該保護人,怎麼能喫人呢。”

    “好多年前,咱們柳江的江神就喫人,咱們躲着,他就讓大烏龜騙人下水,後來聖人門來人把江神斬了,還把烏龜妖給捉了,哪知道現在新的江神,也是要喫人的。”

    “這日子可怎麼過啊。”

    “說到底,咱們是普通人,請的修士又沒有一個能制服江神的,就算制服江神,誰給我解決下雨的問題啊,江神管水呢。”

    “那就抓鬮,祭祀一次,要是不靈,咱們都跳水裏,跟它拼了。”

    “你可別亂說話。”

    人們都藏着一絲良心,不過面對這種情況,最後都是會妥協,就算膽氣再裝,狠話說的再多,最後還是決定抓鬮。

    最後誰家的孩子會被選中,就要看命運了。

    韓江把村民們的話聽得真切。

    柳江的江神應該還是從前那個,他回憶起當年的案件,柳江的江神並沒有死,只是化作污水逃匿而走,這麼多年過去了,估計已經把傷養好。

    這是回來報仇來了,心眼兒也是夠小的。

    “你是村長吧,我路過此地,實在沒有地方去,在貴村住一宿可好?”韓江覺得既然碰到了事情,就得解決掉。

    “外來人,我們村子裏可沒有什麼食物招待你,住的地方倒是很多,逃難的人留下很多屋子,你隨便住。”村長無奈嘆息道。

    於是韓江這一夜,就跟着村長回到一個村子,叫望江村。

    望江村離柳江並不是特別遠。

    村子裏一半漁民,一半農夫,經過一路的探聽,原來不僅僅是土地乾旱,連漁民的船都經常莫名其妙沉到江底。

    夜裏,有女人嚎啕大哭。

    韓江知道,應該是她抓鬮的運氣不太好,自己的孩子被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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